沒法查清的,作風問題更不能去查。聯想到計劃生育辦公室花錢如流水,我心裡本來就焦燥,那就藉此機會整頓一下,把這裡當成“替罪羊”吧。
思慮成熟以後,我只給牛振山交了底。開了個書記辦公會,說呂書記來時,給了個批件,要求把前兩年計生辦的財務帳目清理一下。這件事,涉及前兩年的工作,尤其是可能涉及到前任領導,你們幾個原來在任的同志迴避,不是不信任你們,而是你們都沒有分管過這一塊,春亭當鎮長不久,也沒有介入這些工作。這樣做免得你們得罪人。大家心照不宣,就各行其是了。我要振山從農經站和財政所各抽了一名會計,會同抓計劃生育工作的黨委委員趙飛鴻、計生辦主任一起把1994、1995年的財務清理一下。原則問題由我把關,具體問題你們處理,有了疑問就及時向我彙報。要求明確以後,大家分頭去做就是了。
工作剛剛展開的一天夜裡凌晨一點多,有人敲門,開啟一看,是調到別的鄉當副書記的尚國躍。沒來得及說話,他一頭鑽進我的臥室,把一大袋子東西塞到了我的床底下。我已經明白了他的來意,就說:“唉呀老弟,你這是幹啥哩,有事打個電話,不就得了!”國躍說,“半夜裡來打攪老兄實在不美,主要是機關裡都是擱過夥計的老弟兄們,我怕喝酒,不想見他們了。曲廣遠縣長交待我,別打電話,晚一點來,給老兄好好拍拍。”我說,“有啥想法,你就給我說吧。”國躍說,“咱們弟兄們雖然沒有在一起混過,但我早就聽說老兄的為人是沒有說的。這鄉鎮的活兒,真不是人乾的。我在這裡管了幾年計劃生育,確實有毛病,有一些事情是不得已而為之。你想,書記跑事,省市抽查,慰勞村幹部,都是要花錢的。聽說你們要查前兩年的帳,我就是請老兄給予體諒和擔戴一點。”我心裡好笑,這不是不打自招嘛,這小子一定假公濟私,從中撈了不少好處。既然廣遠有交待,這事情更加明瞭:機關裡早有傳言,說廣遠能當上縣長,國躍有一半功勞。現在看來,真的是有功有勞,有功有“撈”了。於是,就故意賣了個關子,對他說,“下面反映強烈,都告到市裡了,先查一查再說吧。我想辦法,不會叫弟兄們過不去的。”話說到這裡,已經沒有再往下說的必要,國躍揣著一肚子焦慮,告辭而去。我估計,他和廣遠,在事情沒有結束之前,肯定吃不好、睡不香的。
世界上好多的人際交往,常常出現沒有辦法互相溝通的情況。在翻曬計生辦帳目的問題上,對任何人也沒有明說是查前任的,當然沒有必要向廣遠縣長彙報。我自以為在呂書記安排的事情上處理得是恰當的,卻中了“好馬也有失蹄之日”,“智者千慮,終有一失”的老套。既然廣遠安排國躍來見我,查計生辦的賬我又不打算像娶媳婦那樣大操大辦,應當給人家吃個定心丸才對,不信尚國躍這個信使不把信兒捎到廣遠的耳朵裡。過於原則的話說不得,一個關子賣得不打緊,卻買到了一個更大的沒趣。國躍走後沒有幾天,曲廣遠縣長就帶著一干人馬來鎮裡檢查鄉鎮企業工作。我去迎接他時,連手都不給拉一下,就那麼昂首闊步,旁若無人,回到曾經是自己的領地裡,根本不把現任書記放在眼裡。在迎、陪、送的整個過程中,一直沒有放臉。更為嚴重的是,吃飯時,不沾一滴酒,要求我們下午召開黨委擴大會,他要參加。這是我在灌河鎮幾年中唯一的一次縣級領導直接召開的鄉鎮黨委擴大會。他熟門熟路,進了會議室,一屁股坐在我坐的黨委書記的正位上,我知道他有氣是衝著我來的,心裡暗暗罵到:“真他媽的官大一級壓死人!”接著,他就開腔,對老同志們客氣了一番,講了他在這裡的兩年多里,鄉鎮企業如何得到迅猛發展,現在看看,幾乎沒有任何進展,豈止沒有進展,簡直是在大踏步地倒退,這是縣委、縣政府所不能容忍的!“無農不穩、無商不活、無工不富。”鄉鎮企業上不去,灌河鎮就沒有希望。這一屆黨政班子,無論如何要繼承前幾任班子的工作思路,一任接著一任幹,一張藍圖繪到底。然後,全然不顧當時的大氣候,根據他在任時的做法,就鄉鎮企業如何搞,大一二三四,小1234,說了許多不著邊際的指示。一口氣講了一個多鐘頭。激動時,站起來用手直敲桌子,大概覺得我也許並不買他的帳,只是在氣勢上壓倒我。後來,說話的語氣才逐漸緩和,思路從鄉鎮黨委書記回到了副縣長位置上。
會議上,我知道同志們一定會覺得他做得過份,看他講話時,底下的小動作就感覺出大家都沒有認真聽。本來不打算講什麼,以免把鬥氣的行為變得白熱化。但覺得他的氣熖過於囂張,就臨時決定回敬他一下。你給我“下馬威”,我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