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湘如固執地問:“他應了麼?”
楊韞不想騙她,“二月末時,二人已訂親。”
訂親了!
陳湘如只覺胸口一緊,面容煞白,他們訂親了,呂連城的誓言猶在耳畔,他說“我連城定會保護月亮……”
原來,最初轉眼成空,她被人算計,顛沛流離,而他卻要娶未來燕國皇帝的女兒、尊貴的公主。
淚,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滑落,化成了雨滴。
楊韞輕柔一呼,“湘如。”
原來,最惹人憐惜的不是重逢時那一抹初見,而是此刻陳湘如垂眸看著棋盤時的淚如雨下,那如梨花般白淨的面容,嬌美無雙,讓人不忍傷害。
“我……沒事。”
明明流著淚,明明傷心欲絕,卻故作淡定地與他對奕,那染了淚光的長長睫羽,可清晨帶露的蟬翼,似蝴蝶微顫的羽翼,偏偏那上下兩片羽翼間蓄著一枚美麗的黑曜石,如晨光,如幽潭,似乎要將人深深地吸進去。
這一刻,楊韞似聽到自己失去平穩的心跳,看著她些微失神。
卻聽她故作平靜地道:“楊公子,該你了。”
楊韞正色道:“既然你不想下,又何必勉強自己。”
陳湘如微微抬頭。一時怔忡,看著楊韞發呆,曾經何時,呂連城也說“我不會勉強你做不願意做的事,在我的身邊,你可以盡情地笑、任意的哭,甚至做你喜歡的事。拒絕所有不願意的事……”
可現在。那個護她、疼她的男子就要娶別人了。
在楊韞溫軟體貼的話語後,陳湘如“嗚——”的一聲,起身往屋裡奔去。楊韞聽見她那失聲的悲啼,在這空中久久的迴盪,似在竭力控制,又似在盡情發洩。傳到人耳裡,竟有道不出的無助、悲傷。
她既是陳月亮。又怎會被人算計失散。
她與呂連城既然相愛,為何呂連城卻不能將她好好珍藏?
在她幾句帶過的歷程裡,到底多少是他楊韞不曾知曉的。
楊韞站在院子裡,看著棋盤。這一盤今日不能下完的棋,也只能等到改日。
陳湘如無助地在屋子裡痛哭了一場。
過了良久,她擦乾了淚。洗了把臉,院子裡已再無楊韞的身影。
一名侍女移來。輕聲問道:“小姐,一會兒要用暮食了,相爺吩咐過,小姐有什麼需要但憑吩咐。”
陳湘如道:“替我準備筆墨紙硯。”
侍女應聲。
她一定要寫信告訴呂連城:她還活著!
京城是孟國的地方,而洛陽卻是慕容景的,對於周圍全是孟國之地,洛陽顯然已成為一座孤城。
陳湘如寫好了信,細看了一遍,這才取了信套,用漿糊粘好,交給侍女道:“交與大管家,請他託京城的鏢局幫忙捎往洛陽飛鷹大將軍府。”
侍女應了,接過信套去尋大管家。
陳湘如好些日子沒泡香湯了,令侍女備了香湯,褪去衣衫,坐在桶城,腦海裡全都是呂連城與慕容景之女訂親的訊息。
慕容景的幾個女兒,只得四小姐、七小姐到了婚嫁之齡,而這二人裡,尤以四小姐最為得寵。她在燕國公府的日子,最常聽到的便是四小姐的賢名,府中上下就沒一箇中誇四小姐好的人。
她不屑與人比對,她就是她,她是陳湘如,即便她出身不好,可她的男人不是輕易放手的,除非呂連城不再愛她了。
她和呂連城訂親在前,是旁人在搶奪她的東西。
她為什麼要捎信呢,她可以讓鏢局的人送她回洛陽。
此刻的陳湘如不會想到,程元瑞根本沒有離開,而是在丞相府的書房恭候著楊韞。
楊韞一進書房,程元瑞手裡正看著陳湘如遞來的那份拜帖,她的字乍看平常,細看卻有一股子堅強與灑脫之氣。
程三公子,不,現在他已經是孟國的三皇子程元瑞。
程元瑞問道:“這麼快就回來了?”
楊韞輕嘆了一聲,“痴情女子負心漢,她至今都不知道呂連城將要做燕國駙馬的訊息。”
他說這話時,是心疼,更是憐惜。
而程元瑞,卻有自己的心事。
他哪裡不如呂連城,論出身不知道比呂連城高出多少,他現在是孟國皇帝最心愛的兒子。論才學,自小就得到最好的教養,武功、文才樣樣不差,不比那個劍客出身的呂連城強上太多。
程元瑞勾唇笑道:“我們再下一局如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