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湘如儘量說得簡短,提到被柳明誠出賣時,只是淺淡一笑,不願過多評論,唯她自知,這一番沉浮與波折,她心頭又是怎樣的感傷,但她始終相信,只要她保持最初的心態,就如她在逆境裡改變自己將要淪為玩物的命運一般,只要堅持下去,再忍忍,再堅持,也許就是柳暗花明。
就如現下,她雖沒能與呂連城相遇,卻在京城再遇故識。
楊韞,對她來說是一個真正的君子,是一個值得信任之人。
楊韞聽程三公子程元瑞說陳湘如在大運河跳船落河,還以為她死了,沒想她又化身成月亮美人。無論在哪兒都能活得像個傳說,活得名動天下,活得恣意灑脫,有她的地方,就會有故事,就會有傳說。
楊韞早就聽聞,呂連城之所以成為一員真正的武將,是因為他的未婚妻月亮美人親授兵法戰術,又授以棋藝。
這天下間,精通棋藝的只陳湘如,他怎麼就沒想過月亮美人許就是陳湘如呢。
楊韞聽罷她的故事,心下逾發多了幾分敬重,笑道:“可願與我對奕一局?”
陳湘如笑答:“自是樂意的。”
楊韞令侍女取來棋盤。
彼此走了几子,陳湘如問道:“楊公子,不知呂連城現下如何?我在開封時,曾聽百姓們議論,圍洛陽數月,洛陽十二世家終於歸降投誠。”
“呂連城現在是燕國公手下的一員虎將,皇上登基前夕從北地傳來訊息,燕國公將於五月二十八在范陽稱帝,改國號‘燕’。”
程邦稱帝,連慕容景也迫不及待要稱帝了。
三分天下。燕、孟、閩,各據一方,算是各路群雄裡最大的霸主。
陳湘如迫不及待地道:“我想託楊丞相與飛將軍捎封信去,讓他知道我還平安地活著。”
呂連城是慕容景的將軍,而楊韞是程邦的丞相,讓他給呂連城送信。
楊韞面露難色:“若要送信,必須得兩國邦交的法子才行。皇上剛頒了命令。孟國臣子不得私下與燕、閩兩國的臣子書信往來,就是我與錢文俊雖是朋友,也為避嫌只得捎話。”
錢文俊現下是燕國的文臣。雖慕容景尚未稱帝,但已經有了稱帝之心。
他們只能捎話,但不能書信往來,若讓楊韞捎信。這許會陷他於非議之中。
陳湘如從未曾想過,連帶一封信都會如此的麻煩。
楊韞微微一笑。著實不忍拒絕她這小小的求助,道:“我雖不能幫你,但可以請京城鏢局的人幫忙,入春以來。他們往洛陽送過幾批貨。”
“多謝楊公子,回頭我便寫封家書帶去。”
楊韞後面的一句話卻如一把厲劍,深深地刺痛了陳湘如的心。“陳小姐果真要捎信給飛將軍,我們得到訊息。說慕容景將愛女許配他為妻,慕容景登基之後就會替二人完婚。”
呂連城要娶妻了?而這妻子卻不是她。
陳湘如心神一亂,夾著棋子的手微微一顫,“這話屬實麼?”
任她紅塵沉浮,她始終掛念著呂連城。
但求他安好,他與慕容宸設局,她雖心下不樂意卻依舊相助。未曾想,一旦分離,卻要面對陰謀算計。
即便她一入燕國公府就道破自己與呂連城的關係,可還是有人算計她。
如果不是被賤賣,她許就被人賤踏。
怨麼?怨的吧。
怨這萬丈紅塵,任她如何小心防備,卻終有百密一疏之時。
怨這紛擾世間,總有讓人難以應對之時。
這一刻,曾經的怨都不再是怨,曾經的自憐也不再是自憐。
呂連城要娶旁人為妻!
這人還是慕容景的愛女!
她一個無助的孤女,哪裡比得燕國的金枝玉葉。
呂連城要娶她了,要做大燕的的駙馬?
楊韞溫潤的聲音中卻道破一個事實:“聯姻自來是最好的方式。”
呂連城投靠了慕容景不假,可這還不夠,得娶慕容景的女兒,成為慕容景的女婿,這更能體現出慕容景的愛才、重才之心。
“那他……應了麼?”
“陳小姐,這中間的保媒人乃是劉伯良。”
劉伯良……此人是慕容景的軍師,老謀深算,有他出面,怕是再難的事也能辦成,就如昔日劉伯良出的那些主意,如攻京城、如陷洛陽,一環扣一環,慕容景不費一兵一卒,就從孟公手裡用一座京城易換到北方六州的六百里山河,不可謂不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