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陳帆當作出氣筒出氣。
他每天都光臨陳帆所在的生產隊,親自監督陳帆的勞動情況,硬是要讓她做最苦最累的活。顧龍林雖然有心幫她,但因蕭雄海在場,只能作罷。倒是如意和他上了好多次。他對如意是有三分忌憚的,生怕她胡攪蠻纏,引火燒身,不跟她正面衝突。但是,他把所有的賬記在陳帆的頭上,只要如意和他吵一次,他對陳帆的懲罰就厲害一次。如意慢慢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敢再和他鬧了。
轉眼已是年終。蕭雄海把大隊裡所有的“地、富、反、壞、右”集中到一起,給他們每個人的一年做了總結和評定。會上,他反反覆覆提到了陳帆,一口一個“頑固”,一聲一個“死不改悔”,到最後,彷彿成了針對陳帆一個人的批鬥大會。他一不做二不休,趁熱打鐵,把陳帆押到臺上,批鬥起來。
陳帆戴著高帽子,掛著牌牌,低著頭,任由著他們唾罵、毒打。蕭雄海左右開弓,打得手臂都酸了。
陳帆臉高高地腫起,嘴角邊淌滿了鮮血。身上的痛楚一陣一陣地襲上來,她差點要倒下。緊咬著牙關,告誡自己,堅持,一定要堅持住。
批鬥她的人被她身上所表現出來的堅忍和頑強震驚了,有些遲疑地望著蕭雄海,下不了手了。蕭雄海也想,不要弄出人命來,雖然,她是右派,是改造物件,但畢竟不是罪大惡極之人,要是弄出人命來,自己也討不了好。況且,她這種人,雖然現在倒黴,但畢竟是做過大官的人,要是發狠起來,上面去找關係,自己也是吃不消的。想到這裡,就說:“今天,就到這裡,我們批鬥你是為了幫助你。希望你能吸取教訓,明年能端正思想端正態度,好好改造,爭取有好的表現。”
開完會已是薄暮時分,北風呼嘯,彤雲密佈,天空中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陳帆忍受著劇烈的疼痛,懷著滿腹的委屈,踉踉蹌蹌地走著。雪花鋪天蓋地地飄落在她的頭上、身上、脖子裡和衣服上,剛一沾身,就融化不見了,身體也因此而寒冷起來,打著哆嗦。她的目光空洞無神,她的腳步踉蹌無力,想哭已經沒有了眼淚;想喊,卻發不出聲音。
雪越下越大,鵝毛般的、柳絮般的。四野裡寂靜無人,天地間發著瑩白的光芒。風,更猛烈了,她在風中搖搖晃晃……突然,她站住不走了,仰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長吁了口氣,大笑了起來,笑聲掩藏在呼呼的北風中,是那樣的蒼白無力。她大笑著,盡情地大笑著。笑聲驚動了趕來送衣服和雨傘的如意。她聽到了她的悲愴的笑聲,心頭湧起一股不詳之感,加快了腳步,邊跑邊喊:“陳帆,陳帆,你怎麼了!”
陳帆依然大笑。笑著笑著,突然,“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上。
如意看得真切,飛快地跑過去,拉起她:“陳帆姐,你起來呀。我們回家吧。”
陳帆不認識地望著她:“你是誰呀?你來做什麼?”
“我是如意呀。我給你送衣服和雨傘來了。”如意吃力地扶起她:“這麼大風雪的天,穿得這麼單薄,也不怕凍壞了身子。”
“你關心我?你真的關心我?”陳帆望著她一陣傻笑,“不,我不要別人關心,讓我去死吧,讓我孤零零地離開這個世界吧!”
“說什麼胡話。”如意替她披好衣服,開啟雨傘,“別七想八想了,再怎麼艱難再怎麼苦,還有我呢,我會幫你一起度過難關的。”
陳帆又是大笑:“你是誰?你為什麼要幫我?我可是人人喊打的右派分子,你不怕連累你。”
如意怒道:“我管你什麼右派反革命的,你記著,你發達了是我的好姐妹,你倒黴了,更是我的好姐妹,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的。”
陳帆止住了笑聲,凝望著她:“你說,你是我的好姐妹?”
“是的,生死不渝的好姐妹!”
“你不會和別人一樣看不起我批鬥我?”
“傻瓜,有人罵你,我幫你頂著,有人打你,我幫你擋著。”
“好姐妹,你真的是我的好姐妹!”
陳帆抱住她孩子般地哭了起來。
109
回到家裡,如意替她燒了碗薑湯暖和身子。喝下薑湯後,陳帆的情緒穩定了許多。但是,身上的痛楚又發作出來,忍不住“哎呀”了起來。如意掀開她的衣服,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血腫著,沒有完好的地方,如意咬牙道:“是誰下這麼狠的毒手?還要不要人命了?”
“除了蕭雄海還能有誰?”
如意氣得大罵了起來:“他媽的,蕭雄海算是什麼鳥東西,你為革命出生入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