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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快做決定罷。按說以畫兒現在的程度資質,考個博士也是可以了,沒有必要進大學的。但再想想,雛鳥兒總是要飛的,我們留她到今天,也總該讓她出去看看——”話說至此,卻也再接不下去,竟哽住了喉。

顏女士卻再顧不得敬老尊賢,眼眶紅紅的埋怨坐在對面的幾位老人:“都是你們,沒有事情做什麼不去養花遛鳥?偏生來教畫兒什麼醫什麼藥——”說著便捂住了臉。幾位老人面面相覷,嘆口氣分辯道:“顏,冷靜點,那是畫兒自己要學的,她求了那麼些天,我們能不答應嗎?”顏女士聽了這話,忽又放下手來,指著白先生:“這都要怪你!你做什麼要生那場病?你——”話竟又哽住了。聖人說得是,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女人發起脾氣來,都是極不可理喻的。白先生唯有苦笑,卻不禁又想起十年前的那一件事來。

那時畫兒剛滿五歲,原是活潑伶俐天真無邪的年紀。那一日他領畫兒到街上去,卻在半途突然昏倒,據人說當時自己四肢痙攣,嘴角抽搐。小人兒嚇得涕淚交流,卻仍是哭哭啼啼的死拽了他的衣角和路人一齊將他送到醫院去。他從昏迷中醒來,便看到一張哭得花花的小臉,見他睜開了眼卻又撲簌簌掉下淚來,瞧得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後來畫兒竟纏上了那幾個得過諾貝爾醫學獎的,無論如何要學醫。本來眾人也都是對她千依百順,要什麼給什麼的,又怎麼經得起她這樣一邊哭一邊撒嬌哀求?幾位大師也真當了回事,傾囊相授來,不管中醫西醫,全都教與了她。畫兒本也聰明,又日日勤懇用功,專注認真,未曾有一日懈怠,十年下來竟有成就。眾人自來教養,便沒有讓她去學校接受教育。眼看畫兒年紀漸長,竟沒有什麼同齡朋友,這如何使得?眾人考慮了幾日,終是忍痛決定,將畫兒送回中國去唸大學。

以畫兒的才學品性資質,燕大該是最適合的。那裡學生們個個都是出類拔萃,老師也好。既決定了是燕大,眾人各各回去聯絡自己在燕大的親戚朋友同學學生,將手續都辦妥,方告知畫兒此事。

瑞士日內瓦聯合國慈善醫院,是極好的一座醫院,在醫學界享有盛名,向來最有清譽,醫生們也個個德才兼備。畫兒接了電話,從主管的辦公室出來,在心裡想著剛剛聽到的事情。長輩們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她倒不覺得驚訝,畢竟自己一直沒有過過正常人的生活,也沒有什麼同齡的朋友。平日裡忙的時候不覺得,一旦閒下來,雖有書畫音樂自娛,但心裡常有寂寞。況且,白伯伯說,自己的父母都是中國人,當初為自己報的,也是中國的國籍,她的家在中國。雖然沒有回去過那個國家,但血管裡流的,畢竟是中國人的血——“落葉也要歸根的,回去看看自己的家。”在電話裡,白伯伯是這樣說的吧——看看自己的家。瑞士的街上走的,都是白面板藍眼睛的人,自己跟他們是不同的,雖然在這裡住了十五年,但畢竟不是家啊!自己就要回家了——

醫院裡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們突然驚詫的看到,院長的愛徒,平日裡文靜美麗的少女突然像個小娃娃一樣,將手裡抱著的檔案拋上天空,在漫天飛舞的紙片中又笑又叫——“我要回家啦!”

看著少女純淨美麗的笑靨,醫生護士們也都跟著笑起來。這個女孩的資質極好,手術做的精緻漂亮之極。手術刀在她的手中就像是活的一般,縫合傷口就像是在中國那柔滑華美的絲綢上刺繡。她手下不知道救過來多少病人,性子也春風一樣灑脫可愛,一身仙女精靈一般出塵的氣質,極是討人喜愛。醫生護士病人都喜歡她,卻無法安慰,那雙泉水一樣的眼中深處,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的孤寂。今日在漫天紙片中笑開的她,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十五歲少女。

燕大文源湖畔,沉眠著三位可愛可敬之人。他們都曾是燕大的教授,將自己的命運託付給了這一片土。三人生前是至交好友,死後也埋葬在同一處。遺體火化後的骨灰,遵照他們的遺囑都埋在了文源湖畔。燕大師生從湖畔經過,路經他們的墓時,行者脫帽,騎者下車。校方雖沒有明確規定,師生們卻主動如此行事,成為燕大一條不成文的校規。

這一日秋高氣爽,學生們自發組織去香山看滿山紅葉。一群少年風華正茂,神采飛揚。未名湖畔人來人往,行者眾多,但師生們無論有再急切的事情,途經三位大師墓前都主動下車停步。偏生一位日本留學生田中,在日本時是世家公子,家大勢大,驕矜跋扈,卻硬是要騎他的腳踏車過去。眼見車輪要碾上墓前青青芳草,田中卻再不能前行一步,回頭一看,一個嬌小少女拉住後座,昂頭對他叫道——“下車!”

“你要幹什麼?”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