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谷中的人,原都是從小就入了谷的,這幾個人卻是從何而來?書房門開,負責打掃書房的丫鬟捧了茶盤出來,見是畫兒,便笑著蹲身行禮:“請姑娘安,谷主今日有了訪客,正要再遣人去請姑娘來說話。姑娘快進去吧。”畫兒方才知道,那幾個人原是訪客帶來的。但七絕谷向來與世隔絕,卻又怎會有了訪客?晴雪上前輕敲,將門輕輕推開,畫兒向裡一看,但見一個留須的中年青衣男子和公孫先生正在坐著品茗。
“先生安好。”畫兒福身行禮。
“畫兒,”公孫先生忙站起來:“這是世交家的總管,從了主人家姓柳,與你本是一姓的。”那柳總管也忙站起身來作揖:“請姑娘安。”
“不敢,您太客氣了。”讓年長者對自己行禮,總是心中不舒服,畫兒急忙略閃身避開。三人重又坐下,丫鬟換上新茶來。
“畫兒,此番請你來,卻是有一事相求。”公孫先生嘆息一聲。
“先生為何這樣說話?有事但請吩咐,我人微力薄,但凡能做到,沒有不應的。”在谷中白住這麼多天,畫兒早已心有愧意,此刻聽說,便立刻應了下來。
“這件事情,卻是牽涉頗多。”谷主嘆息一聲。“你在谷中半年,對這件事情想是知道的。帝國建國之時,太祖皇帝南征北戰,卻是得了七絕谷先祖的輔佐。後大業將成,祖師功成身退,原志不在富貴,也懼怕天威難測,因此決定歸隱。”
“伴君如伴虎,這原也是意料中的事情。”畫兒心中想,卻聽谷主繼續說下去:“太祖卻不放人,重兵監視,祖師難以脫身,最後卻是柳家祖上暗中幫了大忙,祖師才能飄然遠去,才有今日七絕谷。大恩至今未報,如今柳家太夫人身患奇疾,請遍名醫卻不見好,柳家主人事母至孝,遣了家人來求醫。可偏五師弟日前出谷採藥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故想勞你走一趟,替柳太夫人瞧一瞧。”
“原來如此。既然這樣,畫兒走一趟便是了,只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那麼些名醫都瞧不好,我去了也未免有用的。若是不行的話,還請主人不要怪罪。”此話卻是對著那總管說道。
那總管慌忙起身:“這是自然,姑娘肯移芳駕,便是柳家的造化了。主人臨行前說,七絕谷醫術天下之最,若是七絕谷仍醫不好,那便再無旁人能醫好的。姑娘只管放心施為便是。”
“那我便和晴霜晴雪去收拾行李,但不知何時動身?”
“自然是越快越好,太夫人的病,只怕拖不得了。”
今日正是十五月圓,月上柳梢,青帷油壁車悄無聲息的行在谷中。今日中午,柳總管來求醫,下午畫兒便和侍女收拾行李,晚上用了晚膳便趁夜啟程。想來那柳太夫人的病,定是十分嚴重。也不知自己能否治好。看看自己身旁的箱子,箱中裝的是自己穿越時空時背的揹包。去香山遊玩,自然是要帶水帶食物的,她除了帶這些東西之外,也背了一個醫藥箱來。這醫藥箱卻不是尋常藥箱,是滄海遺珠的機械天才和醫學天才兩位爺爺花了無數心力做給她的。小巧玲瓏卻又精巧之極,有它在手,便是最複雜最困難的手術也能做了。這醫藥箱被她鎖在房間內半年,卻不敢讓人看到,只貼身侍女和谷主知道罷了。
路上聽晴霜所講,這柳府竟是當朝第一世族,出過幾位皇后,幾位王妃,幾位駙馬的。她雖早想過柳家必是宦門,卻再沒想過竟是如此顯赫的詩書鼎禮之家。
“姑娘,谷主有吩咐,出了谷將此信交給您。”晴霜看看差不多出了七絕谷,便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畫兒接過展開,卻見那上面寫著:
“畫兒親啟:自半年前結識君,吾輩受益良多,君若長留谷內,是七絕之福。但君心念故鄉,七絕谷當全力為君尋找回鄉之法,得之,君幸;不得,君命也,望自看開。君青春年華,不當在谷中蹉跎,此去若將柳太夫人之疾醫好,便請留在柳府中。吾已知會柳家主人,京城繁華,奇人異士眾多,君或居於柳府,或遊歷天下,行萬里路,方不負君之所學。君不是尋常女子,萬不可自困於閨閣之中。晴霜晴雪,自今日起便是君身邊人。吾輩與君平輩論交,七絕谷亦有弟子在外,君也算得七絕谷主人之一,若遇弟子,儘可差遣。信物交與晴霜收藏。珍重珍重。另:七絕谷向是皇室忌諱,但君不必擔心,開國太祖曾有旨‘諜不入柳家’,君之身份想來無洩漏之虞。”
畫兒合上信紙,想起谷主慈祥,又想起滄海遺珠那一群人來,不由心中柔軟。撩起車簾遙望谷內,但見月大如銀盤,春山如笑。畫兒微微一笑,卻想起一首詩來——
人閒桂花落,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