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前邊的兩處陽宅。據說,他爺爺生前請算命先生看過,這陽宅是聚風水的地方,千萬動不得。朱家復興,就全靠它了。按理說朱大可弟兄兩人,留下兩處宅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隻從朱大可考上大學,特別是大學畢業出國留洋之後,旁邊異姓的鄰居就開始打他家宅子的主意。這鄰居是三代單傳,貧農世家,聽長輩人說,自己的祖上一直給朱家打長工,沒少受朱家的欺負。到他這一輩上他發誓要改變家族的面貌,一定要想辦法壓過朱家,因此,他一口氣讓老婆生下七胎。在農村靠的就是人多勢眾,看著自己的孩子相繼成人,這鄰居就很是有些揚眉吐氣。只是讓他不滿足的是,他雖然有五男二女,可如今全在農村做體力活,而朱家只有兄弟兩個,卻有一個出國留洋。他也聽說過朱大可爺爺找算命先生看風水的事,想只有奪了朱家的宅子,才能徹底敗了朱家的風水,將來自己的子子孫孫也才有可能出個狀元舉人什麼的。就這樣,他仗著自己人多勢眾,以自己三兒子要結婚為由,就裹脅著村長要朱家讓出一處宅子來。兄長在信中寫到,這宅子看起來事小,實在事關家運。宅子一旦被他人所佔,風水被毀,恐怕朱家很難再有復興的希望。還說現在國內改革開放,很有些崇洋媚外。他這個留學生倘若回來和鄉里的領導聯絡一下,再挖掘一些國內的同學關係,事情尚有轉機。最後說:非萬不得已,不會萬里打擾兄弟,望他千萬回來一趟,切切。朱大可看完信氣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回家去。他如此氣憤著急,並不是因為他家宅子被佔,自己將來葉落歸根,沒有了去處。老實說,只從他下決心飄洋過海到國外求學,就沒打算再回來過。只是這個到國外接受先進思想的留學青年和他的爺爺、哥哥,要霸佔他家宅子的鄰居,還有穆家寨那個村長一樣,都對風水之說深信不疑。他恨鄰居的仗勢欺人,更擔心假若自家的宅子被佔,會毀了自己在國外的前程。然而,他是自費出國留學,一邊學習,一邊還要在餐館洗碗端盤子掙學費,生活相當拮据。回國一次,機票再加上各種開支少則要數千美元。自己一時哪能掙到這麼多錢。但能到海外留學,智商自然非是一般,應付危機總會有些辦法。他眉頭一皺,立時計上心來。先是給家鄉的鄉長修書一封。兄長不是說國內如今盛行崇洋媚外之風嗎,他就緊緊抓住國人這一心態,在信中對鄉長大施軟硬兼施之策略。他在信中說自己出國留學是為了報效祖國,學成之後,一定要回饋鄉梓。況自己同學大都在中央、省、市、縣工作,分佈在公、檢、法、稅、工、商等各條戰線,在國內有許多可以利用的人脈資源……信尾說,懇請鄉長看在鄉黨的份上,萬望給兄弟留一片葉落歸根之所。朱大可這封信故意夾雜著一些諸如“鄉梓”“鄉黨”等生僻老舊詞彙,以顯示自己留學生不同一般的學問。其語意晦暗不明,讓鄉長揣測即使該人將來不歸國工作,但也畢竟是美籍華人,且在國內有那麼多身居要職的同學,萬萬得罪不得。朱大可又故意把那些“身居要職”的“公、檢、法”同學放在前邊。他知道無官不貪,且近年來國內貪腐之風日盛,料想他家鄉的這個鄉長也乾淨不到哪兒去。這位不會乾淨的鄉長看到他的這些“公、檢、法”同學一定禁不住要想:假若得罪了這個朱大可,萬一將來自己東窗事發落在這夥人手裡,其後果如何便可想而知。信起草完後,朱大可對自己的“創作天資”大有幾分自得。想若早發生“宅子事件”自己也許不會去讀什麼機械工程,而肯定會去讀文學或藝術。文學藝術細胞在他身上活躍起來後,朱大可就看到鄉長讀罷信就立即將村長召來,大加訓斥:朱大可宅子是怎麼回事?你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嗎?這牽涉到海外關係?老實告訴你吧,這件事已驚動了上邊,上邊生氣了,後果很嚴重。前些時候不是就因為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到位,把一位美籍華人投資的事給搞泡湯了嗎?為什麼還不汲取教訓?村長一聽立馬嚇得兩腿篩糠、戰戰兢兢。這件事傳到鄉里,妄想覬覦宅子的鄰居從此就成了霜打的茄子,而他兄長則在村裡昂首挺胸、倍受尊重,再也無人敢欺。所謂“投資泡湯”倒確有其事,不過不是什麼“前些時候”,而是朱大可讀高中時。也不是什麼“美籍華人”,而是一位“臺灣老兵”。朱大可讀中學時,兩岸關係緩和,開放臺灣老兵回大陸探親。本鄉的一個老兵49年隨國民黨敗退臺灣後,脫下軍裝經起了商,據說賺了一筆錢。後有機會回大陸探親,本想把自己賺來的錢在家鄉興學辦廠,但回來後聽說自己在大陸的親屬因為自己吃盡了苦頭,隨即取消了投資的念頭,併發誓再也不回大陸。朱大可當時就讀的學校校舍破舊,聽說有臺灣商人投資修繕,師生們一時都興高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