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亂,還談什麼戰無不勝,濟西之戰時齊軍不就是這種情形麼?如果還有一丁點兒的退路,廉頗情願勸說趙勝罷兵先去安穩朝局,但是現在已經箭在弦上又能怎麼辦?退,已無可退了。
趙勝笑吟吟的打量著廉頗,半晌才幽幽地道:“其實趙勝也不想如此,然而眼下的事已經出了,若是刻意去瞞的話只會越瞞越亂。趙勝不能將最機密的事告訴將軍,但卻不能不說些實情以求將軍安心。”
“實情?”
廉頗的心不由得狂跳了幾下,忍不住用舌頭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雖然心裡進退兩難。但還是啞然問了出來。
趙勝臉上漸漸現出了肅然,點點頭道:“嗯。出了這件事,想必廉將軍也能猜出一二。朝中確實出了jiān佞誤君,他們手裡有了些拿捏大王和趙勝的把柄,想借此挑撥大王。以求將趙勝攆下臺去由他們掌權,此事雖然發生在今rì,卻並非因將軍此行的大計而起。”
“果然是如此!”
廉頗臉上頓時一片煞黑,鐵拳緊緊一捏,怒道。
“他孃的,就算相邦不說,末將也知道是誰在當攪屎棍。相邦儘管放心,末將雖然是個粗人,卻明白清者自清的道理。”
趙勝臉上又恢復了一絲笑意,點點頭道:“那就好,多餘的話趙勝也就不再多說了。只希望廉將軍能記住當年齊國匡章伐秦之事。將軍在前頭只管用心用兵,後邊的事趙勝自會周旋。趙勝絕不會做田文,也不想廉將軍有匡章之敗。趙勝在此拜別將軍,忘將軍勿受他事所擾,不論今後聽到了什麼,只要趙勝還在。還沒有向你提什麼退兵之語,剩下的那些便都是狂人妄語,切不可往心裡去。只要你穩得住陣,部下眾將士便能穩住陣,此一戰……必勝。”
廉頗心裡一凜,忽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xìng,他知道如果不是今後聽到的那些訊息必然會影響軍心。致使此戰惜敗,趙勝也絕不可能在這時候跟他說這些話。匡章攻秦已破函谷關。卻因為齊王與孟嘗君田文的朝爭功敗垂成,此事向來為從軍者最為惋惜之事。趙勝以此相寓,必然已經做好了破釜沉舟,抵死也要為此戰解除後顧之憂的打算。廉頗雖然依然不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但心裡卻安穩了,緊緊地一咬牙,啪的一抱拳道:
“此戰之勝才是朝局安穩根本。末將省得,若無相邦之命,縱使天塌下來末將也絕不為所動。亦望相邦萬千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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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廉頗迎著蕭蕭風聲義無反顧的奔赴武恆的同一天,邯鄲城裡的吳廣也來到了牛翦的大將軍府。敞廳之中氣氛頗有些尷尬,兩個事實上都已知道對方之意,卻又無法明白說出來的老頭相對而坐,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著話寒暄了一陣之後,吳廣已經意識到了些什麼,心裡不覺漸漸地有些發灰,閉著眼頹然的長嘆了口氣,緩緩問道:
“大將軍早已知其事了麼?”
牛翦同樣顯得有些頹然,佝僂著身子低頭半晌未語,許久以後才點點頭道:“嗯……老夫確已知其事,太僕公此來所想老夫不敢明言,只是想問太僕公一句……何為家國?”
何為家國……吳廣可以在趙造面前針鋒相對,但在直誠的牛翦面前卻已然身心疲憊,昂著頭定定的望了屋頂發了片刻的愣,這才輕聲應道:
“家國者,民也,君也。民之安則君而定,君之賢則民得安。孟子輿曾與老朽說過,民貴而君輕,然當rì老朽便已相駁,為君者固然當以民為貴,然而這終究只是君子之念,非天下之實。匹夫之事,衣食而已,君王之事,天下紛擾也。君王之怒,伏屍盈野,這伏下的屍哪個不是民,哪個不是匹夫?莫非當真民貴而君輕麼。”
牛翦默然了半晌才道:“太僕公之意,要的是君安。”
“正是。”
吳廣點點頭道,
“君安則民安,家國天下無非這麼幾個字而已。你我乃是秉政者,自然知道民心求何。老朽雖然是先王后之父,然並非認死理之人。今rì貿然求見大將軍,也並非想以誆騙或以脅迫使大將軍屈從。只是君安二字其後的種種還望大將軍細思。
如今大趙的局面已成騎虎難下之勢。大王無可退,平原君亦無可退;你我無可退,萬民亦無可退。老朽只能死保一頭,卻並非當真認為平原君有過。但不論平原君有無過錯,大王之事卻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你我皆是大趙老臣,又當如何?”
“唉……”
牛翦聽到這裡忍不住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