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消磨。她要說的——”
花膏轉向殷沓沓。殷沓沓腦子裡好像在放什麼樂曲,腳隨著聽不見的節奏一踩一踩,搖頭晃腦的。
“是我們相處的問題。你知道我們在一起也快有十年了吧。開始的時候,是挺好的。星色她是個很溫柔,外表和內心一樣優秀的人。但是我,不能做到更細心地呵護她,導致她最後,變成了這個樣子。舉例說吧,為什麼她會討厭我——比如在裝修房子的時候,她覺得牆上上紅色的漆好看,而我卻跟她說要白色的,而她,溫柔的她,不會反駁。她就是這麼乖,她雖然不開心,但是也不會跟我說,而我……”
她攥緊了拳頭。殷沓沓懷疑她也要哭了,不過花膏沒有要哭的痕跡。
“而我就是這樣逼迫她一點點作出改變的。明明不喜歡我的選擇,卻不會說出來,加以否定,任由我的思路展開,這樣,就否定了她自己的想法——是啊,如果她說出來,和我吵架,逼著我改變我的想法,按她的意願來,那會怎麼樣呢?——想想看,說不定我也會想要按我的意見來吧。戀人相處到後來不都是這種模式嗎,雙方都想佔據主導權。我……可恥的我。她說得對。我就是這樣,明明知道她是個不擅長表達內心想法,被侵犯了這種思維的自由也不會說出來,反抗的人,我,卻一再地在那些小事上和她過不去——比如買個床,床單要怎麼樣的,碗放在哪兒,脫下來的衣服亂放什麼的……”
花膏的眼睛像有毛病似的斜了。
“全是小事情嘛。你們就因為這種小事鬧到那地步?嘖嘖。”
“是我的錯。不是小事情。對於星色來說,這是她一步一步被世界改變,被世界蠶食的結果。在外面她沒有足夠的自主權,不能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到了家裡,我還要壓制她的自由……”
眼神渙散。
“我,作為她最喜歡的人,不,是曾經——給了她最嚴重的傷害。因為外人可以不愛她,不體貼她,可是我——也像他們一樣。這就是我犯的錯誤。”
花膏轉向星色,給她跪下了。眼神輕悄無力,像是塵埃,飛散在脫離了引力的空中。
“對不起啊,星色。我,沒能保護好你。”
“原來你也知道啊。那為什麼還要日復一日地傷害我呢?”
星色說。
“意見不一致時聽我的就好了嘛,幹嘛跟我唱反調?有毛病嗎你?讓我不開心你很爽是不是?那為什麼要追求我,為什麼要說愛我?……當初是誰,是誰說就算殺了全世界的人也不會動我一根寒毛的?是誰說,全世界的重量都沒法和我相比?……呵呵,謝謝,現在拜你所賜,我整個人都是扭曲的呢。我無法向別人述說什麼,我也無法向你述說什麼。是吧,很爽吧,我不會再跟你說任何事情了,因為說出口的話就會招致你的反對不是嗎。我什麼理論都是錯的,我想的都不對。我所學的知識全是從書本上看來的死知識是錯的,而你是對的,是嗎?什麼都知道小姐?”
李言說完這眼帶凶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殷沓沓覺得她是真的想殺了花膏。
“啊欺負我很帶感是不是。你為什麼不和你的顧客吵架啊。顧客說,我想要這款通感盒子,你說,不不,那個更好。為什麼呢?因為我知道這個那個這個那個,總之一句話那個更好啦。神經病。顧客肯定會跑掉是吧,而你,因為我跑不掉,因為知道我永遠不能出去,所以你就使勁地欺負我,讓我受不了也沒關係,因為我是你的人,是吧?是吧?……”
“對不起,對不起。”
花膏吶吶地說。
“哎,說對不起有用嗎。你都說過多少個對不起了。明天起床後又會開始反駁我的旅程了吧。我的意見,是那麼地不被重視啊。我說的話,全部是錯的,很片面,我的審美很低下,是嗎?親愛的?我全是錯的你全是對的,是吧?……來啊,繼續跟我辯論啊,用你那華麗的口才,清晰的思維,堅定的意志,和我辯論啊!!!!說清楚到底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啊!!!!”
星色拿出刀捅進了花膏的身體裡。這一過程,殷沓沓看得很清楚。她沒有阻止,因為發生得很快。
“去死吧你。”
異常的鎮定。
對不起啊。春雨澆溼了我的臉,我在雨裡哭泣。對不起啊。讓你這麼生氣,真是對不起啊。不能為了你而改變自己,不能更好地保護你,對不起啊。為什麼,為什麼要讓你生氣呢。為什麼讓你哭了呢。說好的保護你,不再讓你受傷呢。讓你受傷最重的人,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