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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方友松急匆匆地往市裡趕,就為這事。

方友松當過走村串戶的泥瓦匠,種過地,又在碼頭上幹過多年出苦力的腳伕,幹啥都有股子牛勁。他那臉的形狀甚至都與牛頭有幾分相似。他有點迷信,喜歡看相,他覺得看相也並非全是迷信,每個人的性格、命運,其實都包含在他的長相里,只是一般人都不能察覺,但那些看相的人,是能看出一些眉目來的。許多年前,他還在碼頭上當腳伕時,就有一個看相的看出來了,他這輩子能幹出一番事業來,在他的命裡,說不上有多尊貴,但絕對富甲一方。富貴原本難以兩全,能佔一頭他已經滿足了。果不然,誰也沒想到這麼一個粗人、牛人,在短短的十來年裡便由一個腳伕幹到包工頭,又由一個小包工頭,一躍而成為擁有億萬身家的夢城建築界老大,其財大氣粗的實力,已遠遠地超過了市直國有大企業市工程總公司( 市工總 )。

夢城 第五節(3)

有人說,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方友松也是被這個時代撐脹的肚子。但他還不滿足,還想幹一番更大的事業。修建雲夢大橋,就是他第一個提出來的。夢城是藏龍臥虎之地,不是沒有能人,也不是沒人想到要修一座橋。可錢呢,到哪裡去弄這麼多錢,好幾億啊。方友松是市人大代表。他一次次地向市人大呈交提案,他在提案裡說,就是把整座夢城停下來不建,也要把橋建起來。他相信,一座橋可以拉來一座新城。但他的這些提案每年都是相同的答覆:條件還不成熟。有人勸他別提了,提了也白搭,但他還是一年一年地提,他當一年人大代表,他就要提一年。他覺得他的這個提案,是真正代表了人民的想法。終於,他的這個提案,以極為固執的方式把主管城建的常務副市長高佑民深深地打動了,也可能是高佑民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幹一件讓誰都看得見的事情了。所謂條件成不成熟,有時候就是看某個決策者的心理條件,他覺得成熟了,哪怕不成熟也成熟了。在共產黨裡頭當官,其實是最能幹一番大事業的,就像高佑民坦坦白白地說的,權力集中也有權力集中的好處,可以把全社會的力量迅速地集結起來幹大事。像高佑民這個級別的幹部,應該是很有見識的,每年都有出國的機會,夢城不小啊,版圖和人口跟人家匈牙利差不多,放在世界版圖上也不算小,是可以乾點大事情的。高佑民從最發達的國家到最落後的國家都跑過,他覺得還是中國現在的制度好,沒有那些上下左右的羈羈絆絆來約束你。你在國外要想幹件大事,又是議會三審五審,搞不定還要全民公決;你在咱們這裡,只要哪個主管的領導真想幹了,那是沒有幹不成的。要說高佑民也還真是個幹事的主,他和方友松一樣,豁出來了,跑省裡,跑國務院,跑批文,跑資金,跑方案,終於是把這座橋在紙上跑出來了。

接下來,馬上就要開始招投標了。

方友松很興奮,他覺得這是他自己創造的一個目標,一個機會,當然要拼命抓住。他躊躇滿志,但並不輕敵,就在他召集手下的智囊開始拿方案時,沒想到妻子龍秋月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他說不出有多少悲痛,心情卻十分複雜,龍秋月死得讓他沒一點心理準備,而方友松處理所有的事,都是在有了十足的心理準備下進行的。幾天的喪事辦下來,不知是累還是因為別的什麼,他還沒有從蒙沌中理出個頭緒,也說不出此刻站在船上是個什麼心情,連目光也散了,集中不到一處。

黃嵐卻顯得一如既往的快樂,湖邊長大的女子,一見到水她就像小孩子一樣了。浪花一朵一朵地濺起來,濺在她身上,她伸出雙手去接,每個浪花在她手裡跳躍一下就不見了,又看不清是怎樣不見的,但浪花清脆的聲音會在她手心裡迴響許久。水是如此快樂而有趣,黃嵐就更加樂不可支了,笑聲格格地引得好些人轉過頭來朝她看。

她多年輕啊!方友松看著黃嵐那興奮的樣子想,一張臉也由深沉轉為笑容,心裡有些什麼開始盪漾了。一個五十出頭身體還很健壯的男人,對年輕的異性還有著強烈的誘惑,何況又是這樣一個季節,到處都散發著誘發某種心情的氛圍,他真想一把擁住這個姑娘,使勁地摟摟她,抱抱她。但只是想,他的兩隻大手依舊緊攥著船舷,站得很穩。

要說,方友松是很能琢磨人的,但他對這個丫頭卻有些琢磨不透。關於他和她之間的風言風語,他知道,她也知道,他不在乎,她好像也不在乎,然而微妙之處也就在這在不在乎之間,如果……他不知道這個小丫頭是怎麼想的,而所有的試探最終都以長輩和晚輩特有的方式化解,他一直都在下意識地也很小心地保持一個長者的尊嚴,而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