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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我又沒遲到!”鄒含之在心裡嘀咕了一聲。

鄒含之是在為自己分辯,也是在為自己打氣,畢竟還是有些犯虛。屁股得沉,心卻懸著。高佑民沒理他,繼續講自己的話。不管大會小會他都是站著講,站著講話不腰疼,他的那個膽結石,總是在坐下來時才隱隱作痛。會是吹風會,吹公正廉潔的風,吹明鏡高懸之風。高佑民警告某些人不要在背後搞什麼名堂,玩什麼花招,沒有用的,打不著狐狸還要惹一身臊。高佑民又警告某些國有企業不要以為自己有什麼政策優勢,沒有這樣的政策,沒有這樣的優勢,這次招標一碗水端平,誰有實力誰上。說這話時也拿眼盯了鄒含之一下,鄒含之立刻就像被馬蜂蜇了一下。

高佑民這一眼很毒辣,是盯著鄒含之的敏感部位了。

鷺鷥灣立交大橋的競投標,是高佑民的一塊心病,何嘗又不是鄒含之的心病。甚至可以說是夢城整個建築界的心病。有人說鄒含之拿到了一個大工程,也讓市工總背上了臭名聲,甚至是喪失了全部的商業誠信。沒人再相信市工總的實力了,市工總每攬到一個工程都沒人相信他們憑的是實力,是真本事,人前背後都說他們又吃了政府的照顧。黃泥巴落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其實失去得最多的還是鄒含之本人。他一生的信念彷彿都在那有點悲壯與淒涼的勝利中犧牲了。

雲夢大橋的公開招標,對鄒含之來說又是一場苦戰。苦在沒錢,沒有方友松那樣雄厚的資金。市工總是一家虧損企業,要錢沒有,要命有幾千條。鄒含之這一次要拿命來賭,命不是別的,是人才,人才是無價的。市工總沒法在錢方面跟方友松打拼,卻擁有云夢建築界最優秀的人才。鄒含之想,只要我把人才這張王牌一打,你方友松那幾個小錢算得了什麼?一下子就把你壓下去了。鄒含之這樣一想,就覺得剛才那被蜇了一下的感覺沒那麼痛了。

夢城 第十九節(4)

鄒含之本人就是一個人才,清華大學建工系畢業的高材生。可惜的是,他畢業在知識分子走麥城的年代,英雄無用武之地,被髮配到市一中教了幾年幾何。還多虧了薛村,一手把他調進市工總來的,從工程師幹起,一直幹到副總工程師、總工程師。兩年前公司總經理因貪汙罪被捕,又是薛村親自點將,讓連個黨員都不是的他,走上了總經理的崗位。但專業他一直沒丟,他把公司裡的行政事務都推給了黨委書記,自己還是抓業務。如果說鷺鷥灣立交大橋的那次中標市工總確實佔了一些國有企業的便宜,但幹出來的活兒絕對漂亮,工程是第一流的,不但評上了國優,還為市裡節省了上千萬元,比預算還要低。你換了方友松這種唯利是圖的投機商乾乾,他們報價是低,卻偷工減料,等工程做到一半時就開始要求追加預算了,你不加他就不幹,給你扔下一個爛尾工程。活兒沒到手時他求著你,喊你做爹做娘,給你磕頭下跪,活兒一到手,你就得喊他爹喊他娘給他磕頭下跪了。這也是鄒含之時常要給那些個當市長、副市長的人敲的警鐘,當然不會當著這麼多的人敲。在鄒含之眼裡,他從沒有把薛村、高佑民看做什麼官,薛村是他的老同事,高佑民是他的老同學,要不他也不會在高佑民面前顯得這樣放肆。高佑民在唸書時還常抄他的作業呢,你擺官架子,擺得出來嗎?

鄒含之是很有那麼一點嘉道之際計程車林風尚的,既想扮演社會與時代的先覺者,又不願放棄現行體制給他的優越感,他最佩服的人是魏源,想要化解嚴峻的現實危機,渴望獲得社會參與和貢獻智慧才能的機會。他是一個有境界的人,這境界是方友松這種暴發戶永遠也無法達到的。這樣的一個人雖說當了老總,骨子裡也還是一個讀書人,清清高高的身子骨,戴一副金邊眼鏡,鞋子一脫卻能看見襪子上的破洞。舉手投足如漫卷書頁,洋溢著一股謙謙君子之風,笑起來卻又憨憨的。對人很尊重,尤其是對那些社會底層的人,那些弱勢群體。他尊重的是人,不是你的地位你的官帽兒。但你要把他*了,發起脾氣來可不得了。是那種“威武不能屈”的大脾氣。

鄒含之今天開會差一點遲到,不為別的,就為了本公司一個叫張國樑的下崗職工捱打的事和公司黨委書記吵架。張國樑為了自謀生路在路邊擺了一家賣水果的小攤子,剛擺出來就被城管人員一腳踢翻了,張國樑不服氣地分辯了幾句,那邊就動手打人了,腦袋都打破了,算是流血事件了。張國樑去公安分局報警,分局卻說頭上的傷是明擺著的,又不要偵查,要他直接上法院起訴。張國樑找到法院,法院又要他去找司法局調解,說這是民事糾紛,夠不上判刑。張國樑找到司法局,司法局又要他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