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慈愛的母親,而不僅僅是一隻狼。不是隻有人類才會審時度勢,動物們也會。看見母狼受了致命的重傷,熊又貪婪地把半截身子鑽進了狼窩,裡面還有狼崽。
母狼發怒了,她決定放棄自己的性命,來保住她的孩子,她拖著一條斷腿,開始向熊發起並不能構成多大威脅的攻擊。母狼連續不斷地幾次攻擊惹毛了飢餓中的熊,熊退出身來,和母狼搏鬥,我和多吉大叔就像是坐在羅馬角鬥場上的兩個觀眾,看著場中一強一弱兩個對手在拼命廝殺,一個是為了食物,一個是為了孩子。其實,多吉大叔應該也像我一樣,他不知道是應該向熊開槍,還是向狼開槍,或者兩個都不幫,任其自生自滅。自生自滅,也許就是大自然對待弱者最好的生存法則。
突然,多吉大叔開了槍,是向天鳴槍,他的目的是要驚走熊,保住母狼。
熊視力不好,聽力也不怎麼樣,但它的嗅覺卻十分靈敏,它也許沒發現我,但卻發現了多吉大叔,一個孤零零的影子在熊模糊的視線中晃動。被母狼挑起戰鬥欲的熊衝上了草坡,邁動著兩條粗壯的腿,向多吉大叔站的方向衝來。
“嗷——”一聲宏鍾般震耳的獒吼聲傳來,我驚然地回頭,看見大黑像一股黑色的旋風,閃電般從斜對面的草場衝了過來。我沒有想到,大黑那看起來粗壯結實的寬大的身體,竟然也能像兔子一樣靈敏縱躍,驚得我目瞪口呆。
大黑風馳電掣般地衝到了草坡上,目露兇光,齜著滿嘴匕首般鋒利的牙齒,怒吼著,毫不猶豫地向熊猛撲上去。那一聲響徹長空的獒吼嚇住了熊,在近距離的對視中,熊可能感覺到自己面前的大傢伙更像是一隻雄壯威武的獅子,飢餓中的熊為了儲存實力,掉轉屁股,荒不擇路地撤退了。
誰侵犯了獒的主人,也就和獒結下了深仇大恨。大黑憤憤不平地繼續衝熊逃跑的方向吼了幾嗓子,然後威風凜凜地站到了她主人的身邊,用耳朵蹭了蹭多吉大叔的衣服。
母狼已經沒救了,後腿斷了不說,肚子上被熊豁開了一個大洞,內臟血淋淋地灑在草地上。對於狼,我說不清是愛還是恨,只是覺得面前的這隻母狼很可憐,也很委屈。
大黑也跟了過來,守在主人的身邊。
母狼還沒斷氣,嘴巴大張著,舌頭耷拉在外面,拼命地喘息,看見大黑走過來,母狼低低地哀嚎了幾聲,然後目光死死地盯住洞裡。多吉大叔說,母狼讓我們救她的孩子,裡面可能還有一隻小狼,你聽,還有動靜,狼崽可能是嚇壞了,都叫不出聲了。
大黑沒有像別的獒那樣圍住一頭快死的狼興奮地奔跑,像是自己毫不費力打到了一隻獵物,相反,大黑很安靜,她用一種寧靜的眼神端詳著快要死的母狼。
陽光直射下來,大黑被一層金色的光芒籠罩著,她就像是一個從天而降的天使,坐在一個快死的母親面前,給她最後的安慰。我忽然有一種從內心裡發出的感動,覺得大黑並不是那麼冷漠和無情,獒這個字眼,在我的心裡,除了忠誠、勇猛之外,又加多了另一個詞語,那就是——仁慈。也許,獒的那種目空一切又高高在上的神情,正是源自於它們內心深處的這種仁慈。因為仁慈,所以心懷寬廣,因為仁慈,才不屑於去計較點滴得失。
母狼死了,大黑仰頭嚎叫,似是在向一個遇難的母親致禮。
我撅著屁股鑽進狼洞,從裡面掏出了最後一隻倖存的幼崽。這是隻出生才幾天的狼崽,還沒睜眼,灰不溜湫的,一點也不好看,抓在手裡,軟綿綿的,像個肉球。小傢伙晃動著四條柔弱的腿,張著嘴巴,它的確是嚇壞了,幾乎已經叫不出聲音,卻仍在努力地尋找它的媽媽。
我不知道,大黑原來對幼小的東西是如此感興趣。她湊上來,聞了聞狼崽,然後,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了,大黑竟然伸出舌頭,輕輕地舔小狼崽的毛!
嗅到了陌生的氣味,小狼崽示威似地從喉嚨裡發出絲絲的聲音,四隻小爪子拼命地抓動,然而大黑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地繼續舔小狼崽的毛。
回去吧,看看牧場裡的羊。多吉大叔說。
看見我們回來,格桑遠遠地站在牧場邊上招手,他跑過來,從我的手裡接過小狼崽,然後叫著,喲,真小,長得好醜,皺巴巴的。
休息的時候,多吉大叔告訴我,去年的時候,大黑懷過一次崽,也是怪我自己,沒照顧好她,後來沒生下來,難產……我同情地望向大黑,大黑正用嘴拱格桑的手,然後把小狼崽叼過來,自己臥在草地上,把小狼崽放在懷裡,輕輕地舔著。
偉大的母愛,不分國界,不分物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