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是要那頭快死的羊,還是要保住整個羊群?格桑眨了眨眼,毅然地說,都要,咱們牧民的衣食住行都在羊身上,咋能放棄呢?
多吉大叔笑了,摸著格桑的頭,說,傻孩子,都要?你保得住嗎?人啊,有時候就要學會放棄,到了那個時候,你不想放棄也不行,你看,狼都懂得這一點,咱們是人,兩條腿的還能比四條腿的笨嗎?
多吉大叔是在對格桑說話,教導他做為一個牧民應該俱備的心理素質,而聽在我的耳朵裡,卻成了我受傷之後的一劑膏藥,這劑膏藥辛辣地貼在我的傷口上,刺激得我的心打了個哆嗦。
人啊,有時候就要學會放棄,到了那個時候,你不想放棄也不行……我突然有一種想法,我所在的特種部隊,曾經被戰友們戲稱作狼隊,我們每一個尖刀般的特種戰士都自稱為狼牙,為什麼叫狼牙?因為我們準!我們狠!就像鋒利的狼牙一樣深深插入敵人的心臟!而現在的我,就像是那頭被咬斷了後腿的狼,隊長頭狼當然捨不得在我的咽喉上咬上一口,但我自己明白,為了一個團隊的戰鬥力和最高昂的戰鬥情緒,我必須自我放逐,我要給我自己的咽喉咬上致命的一口,所以,我離開了那個一生都不願離開的地方。當時離開的時候,沒有想到這是件很壯烈的事情,現在聽多吉大叔這麼一說,我才深切地體會到,原來學會放棄,有時候也很悲壯!
不知道大黑是否聽得懂,她一直站在門口看月亮,我不知道,對於一隻獒來說,太陽、月亮,又有什麼好看的?或許,用獒眼來看人,人才是一種可笑的動物,整天忙忙碌碌,忘記了大自然的美,也不懂得欣賞大自然的美,就像一頭拉磨的驢,就知道整天轉啊轉啊……
我認定大黑有這種想法,是因為我終於看見大黑回了一次頭,而且是用一種嘲笑的眼神,盯了我兩秒鐘,我真的很懷疑,這隻巨大的獒是不是能猜透人類的想法,她是不是知道了我腦子裡在想的東西,所以要用這樣嘲笑的目光看我。
大黑很快轉過了頭,又往院子外望去,村落裡稀稀落落地坐落著牧民的土房子,這個村落的人不多,最多也就十幾戶,當天剛黑開始點燈的時候,村落裡的燈就像棋盤上的結局,東一顆,西一顆,寥寥幾盞。
6 我的誤解
6、我的誤解
藏邊的夜晚有些寒意,格桑眨著眼,靜靜地聽多吉大叔說著,懷裡的槍越抱越緊。
多吉大叔又往鍋子裡蓄了一撮菸葉,但是沒有點,拿在手裡,想了一想,說,格桑啊,在狼的家族裡,為了儲存一個狼群的實力,初生的小狼就像掌上明珠一樣金貴,你今天看到的那隻母狼,可能是被狼群拋棄了,母狼後腿有傷,這是她致命的地方,她捕不了食,狼崽很快會餓死。
多吉大叔用藏話說一遍,又用漢語說給我聽,我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格桑大叔要救下那兩條狼崽,對於牧民來說,對狼的仇恨是世世不息的,他為什麼要救狼?聽說要去救狼,格桑很是奇怪,他問多吉大叔,阿爸,為什麼要救狼?狼吃我們的羊,傷我們的人,救了狼,村子裡的人會罵我們的。
多吉大叔皺了皺眉,他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著,如果牧草沒了,草原荒了,變成了一片沙漠,羊群也就沒了,這就是老一輩傳下來的食物鏈啊!有時候選擇就是放棄,放棄也是選擇。
我突然覺得這個沒有讀過多少書的藏族老牧民,竟然有著哲學家一樣的思想和頭腦,這不是從書本上得來的,而是從世世代代無窮盡的苦難生活中淬鍊出來的人生法則。在這個老牧民面前,我覺得很慚愧,一個藏族的老牧民都懂得的道理,而我卻沒有體會到,至少,在此刻之前還沒有。
狼少了,兔多了,草荒了,羊沒了,這就是草原上不同物種之間的聯絡,選擇等於放棄,放棄等於選擇!那麼我現在到底是在放棄還是在選擇?
看著格桑還不太明白的表情,多吉大叔細心地和他解釋,孩子啊,現在草原上的狼在一天一天地減少,野兔子在一天一天地增多,咱們的牧場眼看就要荒了,如果牧場荒了,又拿什麼來喂咱們的羊?咱們是牧民,為了喂壯咱們的羊,咱們打狼殺狼,但有時候,也必須救狼保護狼。
格桑聽懂了,點點頭。
多吉大叔在呼喚大黑,大黑,過來吧,那狼早走了。
大黑可能是聽懂了,聽話地走了回來,站在她主人的身邊,任由她主人撫弄著她的頭頂,很溫順,目光如炬的眼神也變得溫柔起來。
原來大黑一直站在門口,是為了守衛這座院落,雖然狼來的時候她沒有吼叫,因為她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