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雲揚點頭,道:“也行,那大哥你忙吧,我們自己去拜見父親就行。”
上官庭芝道:“好,那我去通知二孃和三娘,你小子每次回家,那可都是件大喜事。”
兩人轉過屋角,便徑直去書房見了上官儀。去的時候,上官儀仍在伏案書寫奏章,直到兩人退開了房門,他竟也絲毫未曾察覺。半年多不見老父,如今再見到,卻覺得他似乎已經蒼老了更多,兩鬢花白,提筆寫上兩三個字,便又得停下來稍稍歇息。
他們的突然出現,讓這位半百之人歡喜不已。他笑起來的時候,似乎整張臉上的皺紋都平整了許多。
“我還以為今年你又不回來了呢,還好還好,終於惦著這個家了。”
史雲揚道:“我一直都惦著這個家,怎敢忘了。不過有些事實在是身不由己。有這個時間能夠回家,其實對我們來說,是一種奢侈。”
上官儀嘆了一聲,道:“我明白。你們都不容易。我也不怪你們,這個小家不重要,心裡要有太平,那才是大志氣。”不過他忽然轉過話鋒,道,“既然今年有這個福分,那也是上天眷顧。冉姑娘也不是外人,就一起留下來過年吧。”
一段時間閒談之後,史冉二人便出了書房門。
史雲揚道:“明日我們去把羅兄也叫回來吧。一家人好就也沒有在一起過個年了,機會難得。”
冉傾珞笑著開啟他的手,道:“你父親和你大哥這麼說也就罷了,你怎麼也來了,誰跟你就是一家人了。”
史雲揚道:“這可由不得你。咱們早晚是一家人。他們自然不會拿你當外人的。”
“世事何時逢坦蕩,現在說的話那可說不準。”
史雲揚一笑不語,忽然牽過她的手,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兩人來到後堂,只見此處渾不似前院那般熱鬧,幽幽冷冷,角落的一間房舍之中不時傳來陣陣梵唱之聲,縷縷檀香傳入鼻中,更覺得心神寧靜。
兩人步入龕堂之中,轉過屏風,便見到前方籠罩在檀香燭火中的牌位。一旁又一名老僧正在敲著木魚,唸誦著法華經。兩人到此,也絲毫未曾影響到他。
史雲揚上前燃了三株香,躬身三拜,插到了香爐之中。香爐中的菸灰一直未曾斷過,如今已經積了厚厚一疊。
“傾珞,這是我娘。”史雲揚道,“上一次回來的時候,我還記不起她的樣子,但是現在都想起來了。對我來說,還沒有遇到你之前,她真是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了。若說我此生有什麼遺憾地事,便是沒能在她去世之際再看她一眼。”
“她既然那麼疼你,便不會怪你的。”
“當然,我娘是一個十分溫順的女人,溫順到沒有什麼主見。一輩子與世無爭,只要我喜歡的,她就喜歡。她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什麼喜歡的事。我不知道吃齋唸佛是不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或許,那不過是逃避世事的無奈之舉罷了。”他回過身,道:“所以,我喜歡的,便是她喜歡的,我娘她一定會喜歡你的。”
史雲揚回身燃了三株香,輕輕遞給她。冉傾珞淡淡一笑,雙手接過,走上前去,將香燭插進了香爐裡,低下身來,又在蒲團上三度叩首。
長安城另一邊的令狐府中,此刻卻並沒有這麼一團和氣的場面。韓侖和玉兒兩人回到府中,卻不料令狐公對著韓侖便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指責。
他們二人成親的第二日,玉兒便出了事。之後救她回來時,她已經全無記憶。那時候韓侖已經顧不上禮節,徑直便帶著玉兒出了海,一走就是半年多。也是到了小夫妻二人該回門的日子,令狐公遲遲沒能等來人,這便差人下揚州詢問,這一問才知他們橫遭了變故。
令狐公老來便只得這一女,視若掌上明珠。這麼一來自然是又急又氣,當時便大病一場。揚州韓家聽聞此信,急忙差人前來慰問,不料卻都被氣頭上的令狐公盡數轟了回去。兩家便也因此大生嫌隙,彼此不相往來。
今日兩人突然歸來,令狐公心中怒火又起,盛怒之下,便連平日裡極為珍視的一套紫砂茶具也都砸了個乾淨。玉兒好不容易才將其勸住,韓侖也只得在門外候著,一步也不許進。
如此直到日落時分。令狐玉兒竟也出了門來,韓侖忙問道:“岳父大人消氣了麼?”
玉兒吐了口氣,道:“怕是沒那麼容易呢。不過他不讓我們在這裡過年,攆咱們回揚州呢。說女兒出嫁了,就沒有在孃家過年的道理。讓咱們過了年再回來,他還要跟你算賬。”
韓侖嘴角一扯,道:“這麼想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