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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金萬般焦急之下思路依然不亂:
罪責既然已是鐵打鋼敲、推脫不掉,便唯有在父親的心思上下功夫。且容那許敏再逍遙幾日就是。
而父親要殺蘭芽,不外兩點緣由:
一是單隻為蘭芽放走文天祥這件事;第二,則是為自己寵愛蘭芽,將這件事隱瞞了下來!即便二者皆有,也總有孰輕孰重……
若為第一點,儘可以下功夫軟磨硬泡,求他收回成命;但若為第二點,則求情反是催命!
因此,他聽見母親叫自己不要求情,立刻便明白父親實是在惱怒自己。如此雖然棘手已極,但既沒了退路,便也能橫下心來,絕處求生!
真金抬頭進殿,一眼看見殿內散落立了數名臣子,臉上肌肉一顫,心知最後一線希望也已破滅——有臣子在場,便是治國,不是處置家事,聽母親所言,父親先前定然已是怒極,便萬中有一,見到自己後忽生憐憫,也斷斷不會當著這些人改口從輕。
他徑直走到榻前,低頭跪下,輕聲道:“父汗!兒子不孝!”
皇后遣去的人恐他擔憂,只說薛禪汗受了些輕傷,真金此時看見父親蒼白的頭顱上斑斑血跡,再看他目光中恨鐵不成鋼的悲涼無奈,整個人似乎比自己臨去時老了十多歲,心中湧上一陣傷感,握著拳再度告誡自己:絕不能惹父親再生氣了。
忽必烈沉默移時,看了殿內眾人一眼,說道:“你母親和你媳婦兒都叫我等你回來,跟這個女人再見一面。你可見到了?”
真金眼角餘光早瞥見蘭芽孤零零跪在書架下的角落裡,但他視若無睹,一眼也不向那邊張望:
“看見了!”
“你有什麼說的麼?”
忽必烈忽然撐起身子,眯起眼睛盯著真金。
真金鎮定道:“父汗,兒子罪可通天,無話可說,回來的一路上已想得清清楚楚:賢明昏庸,只在一線之間,兒子一步走錯,絕不敢再辜負父汗自小栽培教導的苦心。但我與此女相識一場,燈前月下,情意猶存,求父汗垂憐,免去她臨死的痛苦罷!”
忽必烈聽到最後一句話,點了點頭,皺眉說道:“臨死的痛苦,如何能免?”
“兒子此去宋地,帶回一味毒藥,能於無知無覺中致人一死,無絲毫的痛楚。特以魯,你去‘燕臺殿’,將床頭閣子裡那味‘逍遙極樂散’取來!”
忽必烈原想等真金回來,若當著臣子的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苦苦哀求,自己就一個窩心腳當場踹死了他,只當沒生過這個兒子就是!此刻見他神情雖有不捨,但說出話來體體面面,並無不妥之處,也便半是欣慰、半是感傷地鬆了一口氣。
特以魯轉眼即回,拿來了一個琉璃小瓶。忽必烈身旁的太監想要上前接過,但給真金止住了。
一殿的人都望著真金。真金從特以魯手中取過瓶子,一步步走到蘭芽身前,蹲了下來。
蘭芽臉色蒼白,眉宇間清冷無塵,整個人雕冰堆雪,就如同謫落人間的仙子一般。
她看了真金一眼,嗓音稍稍有些沙啞,但仍清晰地喚道:“王爺!”
真金心中一慟,翻湧起伏的情感幾乎壓倒了理智,真想說一聲:“芽芽,你信我,我不會讓你死”,但此刻身後十多雙眼睛都在自己二人身上,容不得半點差錯,他咬了咬牙,硬起心腸,低聲道:
“你別怕,這藥……一點也不痛……”
蘭芽看著他的眼睛,什麼也沒說。
真金想再多說一句話,但倏忽之間,腦中空空如也,竟連一個字也想不出來。
蘭芽仍然盯著他看,目光中有訝異、似也有憐憫。
真金再撐不下去,猛地起身,將藥瓶扔在了地毯上,回身向忽必烈道:
“請父汗……下旨!”
蘭芽忽然站了起來。
她跪了半宿,雙腿已僵直得不聽使喚,掙扎了半響才站穩,目視忽必烈,不卑不亢說道:
“大汗,文天祥是我幼年的師傅,我放他,只為師徒之情。趙宋君臣無道,錦繡江山拱手送人,我一介女流,連不事二夫都辦不到,哪裡還想得到不事二主!但我罪有應得,大汗要我死,我無話可說。只是燕王於我曾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報。我有一個寶方,本想來日親手獻給大汗,但我就要死了,只好請大汗親自去拿!”
忽必烈頭也不抬,一笑說道:“你有寶方?是什麼?能治百病麼?”
“能令人長生。”蘭芽淡淡道。
忽必烈大笑:“你竟敢拿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