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蜷臥在她的床腳下(這情景很恐怖,但卻很真實)。於是我悄悄向門口溜去,心裡默默地感謝著胡吉託給了我一塊睡覺的地方。再見,小內弟[1]原文為cu�ado。[1]!腦子裡思索著這個詞(它源於拉丁語cognatus,congati,即內弟的意思),然後在這個詞的堅強支撐下,我像貓一般溜出房間,來到猶如最漆黑的夜晚般黑暗的過道里,像置身於一家充滿了凝視的眼睛、所有事物一觸即發的電影院,我沿著牆壁摸索前進,最後,歷經漫長的煎熬,細述起來讓人神經緊張的痛苦之後(再加上我又討厭細節),終於找到了從二樓通往一樓的那條堅固的樓梯。我像尊雕像般站在那裡(極度蒼白,雙手停在半空,蠢蠢欲動又猶豫不決),兩種選擇輪流向我襲來。我要麼找到起居室和電話,立刻給叔嬸打個電話,因為這時他們恐怕已經把不止一個疲憊的警察從床上拽了起來;要麼找到廚房,我記得廚房在左側,緊挨著類似家庭餐室的房間。我把每個計劃都思來想去,最後傾向於採用不太擾民的方案,這需要儘快溜出芬特家的大房子。我的這一決定很大程度上得益於一個突如其來的意象或者幻覺的支援,我彷彿看到基姆?芬特在黑暗中坐在一把高背椅裡,全身籠罩在硫黃燃燒時散發出的那種鮮紅的煙霧中。我使出渾身解數,設法讓自己冷靜下來。房裡所有的人都睡著了,可是我聽不到任何人像在家裡那樣的打鼾聲。過了幾秒鐘的工夫,我確信自己頭頂沒有危險盤桓,或者至少沒有近在眼前的危險,於是展開行動。在房子的這一側,後院的亮光隱隱約約照亮我的去路,我很快來到廚房。進去後,我鬆弛下有些過分的警戒心,關上房門,開啟燈,然後跌坐在一把椅子裡,疲憊得好像跑著爬了一英里的山路。我開啟冰箱,倒了一大杯牛奶,用牡蠣沙司和第戎芥末做了份漢堡和乳酪三明治。吃完後仍然很餓,然後又做了份三明治,這次是用乳酪、青筍和兩三種紅辣椒醃製的泡菜。第二份三明治還沒有填飽肚子,我決定再去搜些主食來。我在冰箱底層塑膠盛器裡找到一塊吃剩的雞肉,在另一個盤裡又發現了若干米飯。我猜這可能是晚飯吃剩的——接著再找些除了三明治麵包以外的地道麵包,動手給自己做晚飯。我挑了瓶草莓露露喝了,那味道其實更像芙蓉花。我坐在廚房一聲不響地吃著,同時思索著未來。我彷彿看到了龍捲風、颶風、潮汐和大火。接著我把炸鍋、盤子和銀器都洗了,清除掉碎屑,然後開啟通向後院的門。離開前我還把燈熄了。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29)
姑娘們的屋子房門緊鎖。我敲了一下,輕輕地喚著安格麗卡的名字。沒人應聲。我朝後望去,院裡的暗影和像憤怒野獸般躥躍而起的噴泉水阻撓著我不能再回胡吉託?芬特的房間。我又敲了一下門,這次稍微加重了。等了幾秒鐘後,我決定改換策略。我向左側走了幾步,用指尖在冰涼的窗戶玻璃上叩了幾下。瑪麗亞?我說,安格麗卡?瑪麗亞,讓我進去吧,是我啊。我又沉默了片刻,看看會有什麼動靜,可是小房子裡面沒有任何響動。我怒氣衝衝地或者準確地說是怒氣衝衝又無可奈何地拖著身子回到門口,然後靠著門慢慢滑坐到地上,眼裡一片茫然。我感覺我最終會進去,像條狗一般(一條在這個冷酷之夜裡的溼狗!)睡在芬特姐妹的腳下,像我幾個小時前愚蠢又恐懼地憧憬的那樣。我可能哭了起來。為了清除眼前地平線上的陰霾,我開始琢磨所有應該讀的書,所有應該寫的詩。後來我忽然想到,假如我睡著了,芬特家的用人會發現我在這裡,然後弄醒我,把我從被芬特夫人或者她的某個女兒或者基姆?芬特本人發現的尷尬中解救出來。然而,如果是後者發現了我,我樂觀地推論,他可能會以為我為了忠實地守護女兒們,犧牲了一夜甜美的睡眠。如果他們喚醒我,請我進去喝杯咖啡,我分析道,那將毫髮無損;如果他們踢醒我,不由分說把我扔出去,那麼我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另外,我怎麼向叔叔解釋說我是光著腳丫子穿過整個城市回來的呢?我想這樣的推理可能讓我興奮起來,或者絕望讓我無意識中用後腦勺撞擊了房門,不管怎麼樣,我忽然聽到小房子裡傳來腳步聲。過了片刻,門開啟了,一個昏睡的咕噥聲問我在這裡幹什麼。
是瑪麗亞。
“我的鞋子掉了。如果能找到,我馬上就回家。”我說。
“進來吧,”瑪麗亞說,“千萬別弄出聲音。”
我像個盲人似的伸出胳膊跟著她走進去。立刻就撞上了什麼東西。那是瑪麗亞的床。我聽到她命令我上去,然後看到她順著原路走回去(姑娘們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