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次聽別人講這個故事,在他們的講述版本中,這個女人關在衛生間裡十五天沒有吃東西,是個學醫的學生或是託雷?德?雷克托里亞的一個秘書,不是沒有證件沒有工作,甚至沒有地方擱一下腦袋的烏拉圭人。有些版本中的主人公甚至不是女人而是個男人,一個信仰共產主義的學生或者一個患腸胃病的教授。我聆聽這些故事,這些有關我的故事的不同版本時,總是一言不發(特別是沒有喝醉的時候)。如果喝醉了,我就儘量低調處之。根本沒有這回事,我說,這是大學裡的傳說,是城市傳奇,這時他們就盯住我說:奧克西里奧,你是墨西哥詩歌之母。我說(如果喝醉了就會吼叫):不,我誰的母親都不是,不過我認識他們所有的人,所有墨西哥城的年輕詩人,那些出生在這裡和外省來的年輕人,還有那些乘著風潮從拉美其他地方刮到這裡的人,我愛他們所有的人。 。。
第二部荒野偵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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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馬德奧?薩爾瓦鐵拉,委內瑞拉大街,宗教審判廣場附近,墨西哥城聯邦區,1976年1月。
接著我對他們說:好吧,小夥子們,如果這瓶梅斯卡爾酒喝光了我們該怎麼辦?他們說:我們下樓再去買一瓶,薩爾瓦鐵拉先生,阿馬德奧,別擔心。因為心裡踏實了,或者至少受到了鼓舞,我美美地喝了一口,把杯子一傾而空。過去他們釀的梅斯卡爾酒醇美之至,在我們國家也算得上最好的了,沒錯,先生,我站起來,走到自己的藏書前,落滿灰塵的藏書——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擦過書架了!——不是我不再愛護那些書,肯定不是,而是因為生活把我們弄得如此脆弱,同時還不斷地麻痺我們(幾乎讓我們難以察覺,先生們),有些人,儘管我沒有碰到這種事,甚至被搞得恍恍惚惚,有的最後落得個只剩個從中分裂的左半邊大腦,這是描述記憶問題的一種說法,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兩個小夥子也從座位上站起來,我能感覺得出他們在我脖頸背後呼吸的氣息,當然這只是形容而已,我沒有轉過身,問吉爾曼或者阿克萊斯、曼努埃爾說我提到過幹什麼工作了沒有,我靠什麼生活。他們說沒有,阿馬德奧,誰也沒有對我們說過任何這方面的事兒。接著我很排場地說,我寫作,我想我一定笑了,或者咳嗽長達好幾秒,我靠寫作為生,小夥子們,我說,我和帕斯是這個可惡的國家僅有的兩個靠寫作謀生的人。他們呢,當然,依然令人激動地沉默不語,如果你允許我這樣說的話。就像人們說吉爾韋託?歐文那樣沉默著。接著,我依然背對他們,盯著我的藏書的書脊說:我就在附近上班,在聖託?多明戈廣場裡,我主要寫訴狀、禱詞和書信,我又笑了,笑聲的力量激起書裡的塵土,這時書名、作者以及我放著昔日沒有發表的文稿的夾子能看得更清楚了。他們也笑了,一陣短促的大笑從我的脖頸背後掃過去,這兩個小夥子挺剋制,直到我終於設法找到了要尋找的那個夾子。給你們,我說,我的生平,順便說一下也是塞薩雷亞平生留下的一切都在這兒了。有意思的事情出現了,先生們:他們並沒有貪婪地撲向資料夾,然後迅速翻閱這些資料,而是站在那裡問我寫不寫情書。我什麼樣的書信都寫,孩子們,我告訴他們,然後把夾子放在地板上,又在杯子裡斟滿蘇西達斯牌酒,母親給孩子的信,孩子給父親的信,女人給獄中丈夫的信,當然還有情人的信,情書寫來最妙,一來天真爛漫,二來又那麼情慾纏綿,簡直就像雜貨店老闆的貨架,各種東西無所不包,有時捉刀人還會新增些自己的創意。多美妙的工作啊,兩個小夥子說。在聖託?多明戈的拱門下度過三十年後,一切都今非昔比了,我說著開啟夾子,開始瀏覽那些資料,尋找我擁有的惟一的一份《卡沃爾卡》,那份塞薩雷亞懷著極其隱秘和興奮的心情編輯的雜誌。
華金?芬特,埃爾?雷普索精神病院,洛斯?萊昂納斯沙漠路,墨西哥城聯邦區郊外,1977年1月。
有些書你無聊的時候可以看。這樣的書多不勝數。有些書你平心靜氣的時候可以看。在我看來,這種書最好。有些書你憂傷的時候可以看。有些書你開心的時候可以看。有些書你渴求知識的時候可以看。有些書你絕望的時候可以看。烏里塞斯?利馬和貝拉諾他們想寫的就是這種書。這是一個嚴重的錯誤,我們很快就會發現。我們不妨以一個普通讀者為例,這個人頭腦冷靜、成熟、受過教育,過著多少還算健康的生活。經常買書和文學雜誌。你可以拿他為範例。這種人會讀你平心靜氣的時候寫的東西,但讀其他任何種類的書時都會帶著一副批評挑剔的眼光,公正冷靜,不會有荒唐或者令人惋惜的共犯之嫌。我是這麼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