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哪躲!”說著轉過身。
只見四角四個人都不出聲竊笑,離自己頗遠,自己怎麼能抓住他們的手呢,他思想剛疑問,忙低頭,看到自己手攥的是白蓋單下面那位不出氣的人從蓋單下伸出的一隻手。
廠裡的木工房半夜還在叮叮噹噹的做木工活,搭著個棚子裡吊著三盞一百度的大燈泡,兩個木匠開板子的開板子,刨木板的刨木板,他們要連夜趕造一副棺材,這是廠裡第一位因工而死亡的人。廠長下了通知,要給生產科長造一個六寸厚板材的棺材,兩方躲木頭都是東北紅松,廠裡出。上下班的工人路過這裡,都要遠遠地瞭上兩眼。
趙亮自從那天和生產科長從太原同車回廠後,便覺得晦氣,左眼蹦蹦直跳,他心裡想,怎麼又有倒黴事了。可是明白跳的是左眼,便高興起來,認為好事就要臨門。第二天早上,車間王主任找到他說:“趙亮,木匠房有點活,忙不過來,你去幫幾天忙!”
“是不是幫助做棺材?”趙亮因看到木匠房做棺材,所以問。
“對。”王主任答。
“我不去,那天就誑我們去太原拉了回死人,這回又要我做棺材,怎麼倒黴的事都要我幹?”趙亮嘟囔道。
“做棺材倒什麼黴啊,活又幹淨又輕鬆,而且過幾天棺材做完了,還能去太原伺候病人,每天還有八毛錢出差補助,你不去?”
“去伺候誰呢?”
“就是那個摔死人的司機,別人死了,他腿斷了,沒法買飯上廁所,要廠里人伺候。”
趙亮腦子裡轉軸般的轉了三圈,覺得做棺材去太原伺候病人,都比拉料活輕鬆,掙錢也不少,還能在太原玩些日子,於是點頭道:“行,我去!”
“行了,訂你去了,你現在就去木匠房吧。”
楊樹林被關在看守所裡兩個星期了。他躺在那張大條凳子上,望著窗外漸漸發白的夜色,再也睡不著覺。在他記事起,他只被公安局關過三次。一次是十歲時,偷了同院張大爺晾在院裡的褲子換糖人吃,結果被扭送派出所關了半天。一次是十二歲時,偷了路人兜裡的五元錢,被公安局關了一天,再往後,他便輕易不出手,也沒偷過大的,所以這近十年,他也再沒進公安局。
來了廠裡,他曾下決心,工作了有工資了,要金盆洗手再也不小偷小摸,他努力剋制自己真的進廠後再沒偷東西。可是沒偷,別人卻汙衊他偷了,而且偷的那麼大,三四萬塊,能嚇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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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從廠裡保衛科,以來縣公安局,那警察便說:“招了吧,手印都留下了還賴的掉!”他沒招,他也不能招,因為他知道,如果承認是自己偷的財務室,就要拿出贓物,他到哪去找那三四萬塊錢呀?他找不到,所以審了兩次他都沒招。
“不招是吧,勒兩繩吊吊!”那警察對看守他的工人民兵說。幾個帶著紅袖章的工人民兵便湧上前,拿了一根手指粗的麻繩,往他前胸一套,一頭纏一隻胳膊,一頭纏另一隻胳膊到手腕處,各自打個扣,然後兩根繩再栓在一起,一頭再在腿上纏一圈腳腕打個扣,另一頭在另一條腿上纏一圈腳腕打個扣,兩根繩再拴一起,再和手上的扣拴一起,一使勁,把整個人反背手地捆在一起,把繩頭扔過房梁,向下一拽,楊樹林便離了地。離地也不高,只有五六寸,可是這麼懸空一掛,只幾分鐘楊樹林便覺得胳膊腿的骨節“咔咔”直響,渾身勒的生疼,十幾分鍾,疼的汗便如雨水般滴落下來。
“招不招?”那個拽繩頭的工人民兵說。
“我沒偷,我招什麼啊?”楊樹林咬緊牙關說。
“再掉十分鐘!”另一個工人民兵說。
楊樹林堅持著,可是渾身太難受了,於是哀求道:“大哥,給點水喝吧?”
“喝,你不招還想喝水?”拽繩頭那工人民兵端起杯子,“譁”地把杯中的水潑在地上。疼啊,渾身幾乎麻木了,楊樹林想:時間再吊久了,自己別再弄個殘廢。於是小眼一轉說:“我招,我招!”
“招不就得了,何必費那等事!”那個拽繩頭的人鬆了下手,楊樹林便趴在地上。“錢在哪呢?”那警察來到房間,問。
“我先喝口水,”楊樹林被吊起時出汗太多,著實渴了,說道。
“給他杯水!”警察說。一個工人民兵拿上杯出去,一會兒端來一杯水,楊樹林咚咚咚喝下半杯,覺得比喝清涼的山泉水都甜。
“我招,那錢就在我床頭箱子裡。”楊樹林說。
警察圍著他轉了一圈說:“真的,你沒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