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在學術與非學術之間,為什麼要有這樣一個“中間地帶”呢?因為學術原本就有兩種型別,或者兩種任務,這就是研究與傳播。質疑《百家講壇》學術性的人,其實是把學術單一化了,即把學術等同於研究,忽視了傳播。或者說得重一點,是根本就不承認傳播。實際上,研究與傳播不但不矛盾,而且相輔相成。嚴格的說,沒有哪個人是完全不做研究就可以做傳播的。比如閻崇年先生,沒研究過清史嗎?馬瑞芳教授,沒研究過聊齋嗎?當然,同為研究,深淺不一。聞道有先後,水平有高低,學問有大小,方法有對錯,這都是事實。但要說毫無研究也能上去講,怕是小看了傳播,也低估了觀眾。事實上,那些人云亦云照本宣科的講座,從來就不會受歡迎;而不受歡迎的講座,則其實不是傳播。
同樣,做研究的人也沒有一個不傳播。否則,他的論文為什麼要發表,他的著作為什麼要出版?顯然,沒有傳播不傳播的問題,只有向誰傳播、怎樣傳播和在什麼範圍傳播之別。一般學者是向小眾傳播,向同行傳播,用論文著作在學術界傳播;《百家講壇》則是向大眾傳播,向外行傳播,用電視媒體在全社會傳播。這才是區別所在。
於是我們便又有了一個問題:這樣一種物件、方式、範圍的傳播,有必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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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學術為什麼要向大眾傳播(1)
這就要說到根本上了。這個“根本”,就是我們為什麼要有學術,尤其是要有文史哲這樣“百無一用”的學術?
我的回答是:為了人的幸福。
文史哲這三門學問,通常被稱之為“人文學科”。它們表現出來的精神,叫“人文關懷”。為什麼要有“人文關懷”呢?因為人與動物不同。動物只要能夠存活就行了,人卻還要活得幸福,活得像個人樣。這就要有專門的學問和學科,來研究和解決這個問題。所謂“人文學科”,就是用來幹這個的。
這樣一說,也就清楚了。人文學科的目的既然是人的幸福,那麼,這裡說的“人”,包括不包括現在就活著的人,包括不包括我們的人民大眾呢?不會有人說不包括吧?那好,既然你這個學科的研究,是為了人的幸福,其中就包括我們這些現在就活著的人民大眾,那麼,你的研究成果該不該告訴大家,以便大家分享呢?不會有人說不該吧?既然應該,那麼,不傳播,不向大眾傳播,行嗎?不行吧?
所以,“學術”一詞,必須包括兩個內容:研究與傳播。所謂“學者”,也應該包括兩種人:研究者與傳播者。當然,這裡可以有一個分工,比如一部分人做研究,一部分人做傳播。也可以有一個比例,比如做研究的多一點,做傳播的人少一點。他們甚至還可以交叉,重疊,比如做研究的也做傳播,做傳播的也做研究;或者一段時間做研究,一段時間做傳播,就像“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一樣。至於那比例是三七開、四六開、二八開,倒無所謂。反正不能沒有研究,也不能沒有傳播。以研究壓傳播,認為只有做研究才是真學者,做傳播就低人一等,要打入另冊,不但違背學術的初衷,而且簡直就“沒有良心”。
為什麼要這樣說呢?因為除了極少數“民間學者”外,我們大多數的學者、教授、研究員,都是靠工資、津貼和課題費過日子、做研究的。這些工資、津貼和課題費,說起來是國家給的,其實是納稅人的錢。也就是說,我們是靠人民大眾養活的。且不說還有工人、農民、解放軍戰士、商店營業員等等許許多多的人,在為我們提供各種服務和保障。那麼,我們這個“學術界”,該不該有一部分人(哪怕是一小部分人)來為他們提供服務,作為我們對社會、對人民的回報?應該吧?既然應該,那麼,當有人出來這樣做的時候,你不支援倒也罷了,還要說人家不該做,還要橫挑鼻子豎挑眼,風言風語,冷嘲熱諷,請問有良心嗎?
良心告訴我們:學術必須向大眾傳播!
學術也告訴我們:它需要向大眾傳播!
要傳播,就要有渠道,有平臺。《百家講壇》就是這樣一個平臺。這個平臺是幹什麼的?對接。誰和誰對接?傳統與現代、學者與大眾、學術與傳媒。這就是我說的“三個對接”。既然是“對接”,就得接得上。所以,作為對接的平臺,《百家講壇》不能沒有學術性,又不能只有學術性;不能不看收視率,又不能只看收視率。這就好比一個接頭,要把圓的管子和方的管子接起來,它自己就得不圓不方,又圓又方,一頭圓一頭方。這種“不三不四,非驢非馬”,恰恰正是“中間地帶”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