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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很有趣味的是一種文人賣字賣畫的廣告。例如有一則為:“孫了紅畫,陳蝶衣書,鬻扇,五十頁為限,每頁五十元,扇面自備,二星期交件。”孫了紅、陳蝶衣均為著名作家,但卻以此方式“創收”,可見他們生活條件很不如意。後來果然孫了紅貧病交加,《永珍》為他募捐,還舉行了電影明星照片義賣來為其付醫藥費。

《永珍》發廣告從文字到圖畫都十分講究,透過今日微黃的紙頁似可看見當年的繁華。它的銷售量很大,“讀者不僅遍於知識階級層,同時在街頭的販夫走卒們手裡,也常常可以發現《永珍》的蹤跡。”讀者勞累一天,手執《永珍》燈下消遣,那味道就如當今晚間看電視一樣。只是電視中的廣告你不看也得看,常常反客為主,至於談到語言的規範、畫面的雅緻,那就更不如《永珍》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後文字時代”罷。

遲到的光復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

八年抗戰慘勝,淪陷區河山光復,已經半個多世紀了,那種“漫卷詩書喜欲狂”的激情,那種“白日放歌須縱酒”的歡慶,那種“便下襄陽向洛陽”的歸心,都已經隨著時光的流逝,漸漸定格於發黃的史冊,成為一張張供人留戀的老照片。

然而,政治上、軍事上的光復,還不等於文化上、精神上的光復。由於中國固有的道義倫理觀念,“淪陷”在某種意義上非常接近於“失節”。因此,淪陷區的文化產品,天然地就要在國統區、解放區面前低下它們羞恥的頭。幾十年來,淪陷區的文學創作在我們的文學史中長期是一頁空白,淪陷區的作家文人對自己的那段創作心驚肉跳,諱莫如深,只要沒被定性為“漢奸文人”,就已經慨嘆萬幸,哪裡還敢侈談什麼“淪陷區的文學”呢?

但任何一段歷史都不會永遠沉默,任何一顆珍珠都不會永遠蒙塵。近年來,一批正直無畏的學者,向“淪陷區文學”這片雷區發起了大面積的探險,取得了一系列拓荒開路的成果。日前,廣西教育出版社又隆重推出了以錢理群教授掛帥的一批北大學人編選的《淪陷區文學大系》,這不但是淪陷區文學研究史上的一個里程碑,也是整個現代文學研究的一座紀念塔。它體現了對淪陷區正直作家和善良讀者的充分肯定和尊敬,它是歷經了半個世紀的風雨滄桑,對淪陷區全體人民精神上、文化上的“遲到的光復”。

如果認為一經淪陷,就百無可談,那顯然是用一種固定的僵化的眼光去看紛繁變化的大千世界所得出的虛無主義的結論。淪陷,改變了文學創作的基本語境,文學當然要變體以生存,以發展。奮起抵抗固然可歌可泣,但不奮起抵抗或者消極抵抗也未必該殺該剮,因為文學不同於軍事。軍事上還要講究虛實進退,文學、文化更有其特殊的戰鬥和抵抗方式。即便是貨真價實的漢奸文學,只要曾在文學史上產生過影響,那麼它也具有相應的學術研究價值,不能用道德評判代替歷史研究,責罵固然正義,但抹而去之則是對歷史的不尊重。更何況大多數淪陷區的文學工作者,他們因為種種原因沒有撤離或殉難,留下來仍操舊業,但是他們沒有賣身事故,他們仍然曲折地、機智地表達著我們民族的聲音,表達著被奴役民眾的聲音。必須毫不含糊地認識到,淪陷的國土,仍然是我們的國土,淪陷的人民,仍然是我們的人民。身在淪陷區的我們的人民,除了需要衣食溫飽維持生存,等待光復之外,他們也需要精神食糧的慰藉,需要民族文化的支撐,而淪陷區的作家正是擔負了這一艱難的“敵後文工隊”的使命。

皇皇550萬字的《淪陷區文學大系》,分為文學評論、新文學小說、通俗小說、詩歌、散文、戲劇、史料等卷,選收了東北、華北、華中、華南等各個淪陷區域的文論和各體文學作品,還系統蒐集了從東北到臺灣區域的珍貴史料,清晰地展示了淪陷區文學的總體脈絡和主要精華。它用白紙黑字證明了,處在異族侵略者殘暴統治和嚴密文網下的中國作家,在飢寒和寂寞中,在短短的數年內,仍然創作出了數量巨大,質量上乘的藝術品,這既是中華文化強大的傳統所賜,也是中國人民不屈的精神體現。錢理群教授說,淪陷區文學“在中國現代文學發展歷史過程中,是一個不可或缺的環節,它有自己的,其他歷史時期、地區的文學都不能替代的獨特風貌與獨特貢獻。忽略了這一段文學,我們所描繪的現代文學史圖景,總是殘缺的。”(《淪陷區文學總論》)

對於淪陷區文學的關注和研究,尚處於幼年期。學界一方面應避免盲目拔高新課題、新物件的通病,另一方面也不要因為淪陷區文學屬於“亂世文章”而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