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新說:“不過短短一天的接觸,父親何以對他的將來如此看好呢?”
薛雲飛說:“這可不是為父一個人的直覺。朝中雷士誠將軍,也有同樣的預感。自從他峒城覲見回來後,雷將軍就有數次來信過問他的情況,交代我務必要監視好他的舉動,若有擅專,一定要向朝廷報告。他若不是真有過人之處,雷將軍又怎麼可能對他另眼相看呢。他回懷州地界之後,二話不說就選走了我懷州最強的兵馬,讓孫湛明都心痛肉痛,足見雷將軍的另眼相看,絕非空穴來風。然則,孫湛明雖然心痛,但也對他頗為心服,不僅沒有義憤填膺,反而多有嘉言。孫湛明那個人,是你嚴伯伯的死對頭,他仗著自己的兵能打能鬥,一以貫之地恃才傲物,何曾幾時真正佩服過多少人啊。可這位公子,不過去了半日,就能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可見不是等閒之輩。再說,見面敘談,確實只有一日時間,可為父監視他回嶺南後的行動,卻早已非止一日了。為父雖然不像孫湛明那麼精於兵務,但看他回來後的舉動,雖然都動靜不大,看似無關緊要,但卻步步都是踏在未來戰局最要緊的地方,見孫湛明也罷,見於文濤也罷,申領火藥也罷,在山中修建火藥庫也罷,來懷州謁見也罷,他要去臨水等處察看防務也罷,都不是隨心所欲之舉。他的這些行動之間,背後都有深意謀劃。雖然我還不知道他心裡的那盤棋局究竟是怎樣的,但至少可以看出,他絕非匹夫之勇的那種型別。將來戰局一起,他必然是有自己的計劃和步驟的,不會跟著戰局的變化而妄動亂動。若他不是對戰事全域性瞭然於胸,恐怕是做不到這樣井然有序、頭頭是道。”
瑜新說:“既然雷將軍之前就有吩咐,父親這樣厚待於他,將他在嶺南的種種行動一律瞞報,還請他來私宅做客,萬一雷將軍將來怪罪下來,該當如何呢。”
薛雲飛說:“瑜新,在朝為官,當然應該盡忠國事。可是,什麼樣的事才是真正的國事,也要分得清清楚楚,不能混淆錯亂。為父仔細看過漢王的調兵詔令。詔令上明明白白地寫著,這五百兵馬,雖然歸屬懷州府直接統轄,但又令我懷州府不必視同正式部隊加以轄制管理,又刻意不給他授軍職。漢王的意思,其實很明白,漢王就是看在崔、丁兩家的面子上,送五百兵馬給他自己去玩的,讓他玩得高興就好,不用去煩擾他,讓他心情不爽體會不到漢王的恩典,也不用讓他捲入戰事,以免傷了定國公唯一的嫡子,更不可以讓他實際參與軍政之事來攪亂各方。總之,只要他玩得不太過火,哄著他高興安分就好。至於雷將軍的意思,那是雷將軍個人的想法,不是君命。我們做臣子的,雖然也要照顧著雷將軍的意思,可到底,還是要體會聖心,不可以給漢王添麻煩。”
“雷將軍天高地遠,自己也在南線各處往來作戰,這邊的事情,於他來說,並非重中之重,也就是託付我,讓我相機行事,不會細細勘察。就算將來發現什麼,我也自有辦法解釋得過去。他沒有軍職在身,名義上就是閒人,故而離開營地也不一定需要和我請假報告,少年心性好奇,到處走親訪友,結交同好,以他的身份而言,我也不能無端就限制了他。至於今日在私邸宴請款待,也是為了更接近他,以探虛實嘛。事情怎麼說,還不是操之在我,雷將軍就算不太信服,也不能斷然就指責我有負所託。”
“瑜新。在官場生存,居大不易,這些細微處,你要好好體會。我懷州府,是北線中軍事壓力最大的地方,歷年北胡南襲,懷州府都是首當其中,為父身為節度使,一旦敵軍深入境內太多,特別是奪取或者圍困了燕塘關,為父是絕對難辭其咎的。相信懷州的整個官場,也不願意看到北胡騎兵衝擊懷州的城牆。然則,北線近年來戰事殘酷,能作戰的優秀將領或死或傷,像定國公、佑安侯這些以前的厲害角色,也都逐漸老了。如今是人才凋敝,除了孫湛明所部,還有一些剛猛能戰,戰之能勝的,其他人等,也就是一個據險防守、維持現狀的才具格局。若我北線能出一個當年陳士釗那樣的勇將,於雷士誠將軍,肯定是大大的不利,會威脅他在朝中第一名將的地位,會與他爭奪兵權。可是於我懷州府,又有什麼壞處呢?正好有個人出來,幫我頂住北胡的兇悍,讓我們在懷州,安安心心地過太平日子。我又為什麼要為了雷士誠的這點小妒忌,而自毀長城呢。定國公是三朝元老,對朝廷忠心不二,他的兒子,就算是再厲害,也得順從父命,哪能隨便就跋扈作亂。只要他不犯上作亂,他多厲害,都是朝廷的臣子,都是我懷州的手下,平日擅專妄動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呢。陳士釗當年,還不是一樣的喜歡臨機自斷,不會事事請示嘛。打仗的時候,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