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撲上來的面首,儘管他們現在隔著一堵牆一扇窗,連面都沒有見上。
裴臨聽得懂她話裡的意思。
自尊叫囂著要他拔腿就走、再不回頭,心底卻攀升起另一股力量,強硬地將他留在這裡。
悄無聲息地撥出一口氣後,裴臨垂眸,回話的聲音很低,“同與不同,將軍感受過便知。”
屋內傳來一陣銀鈴似的笑聲,只不過很快就靜了下來。
半晌後,久到裴臨幾乎以為她沒打算搭理他、已經睡下,她卻忽然開了金口。
聲音淡淡的,彷彿剛才那股調笑的口氣是他的錯覺:“門沒閂,我允你進來。”
沒有任何該有的迫不及待的意味,裴臨的心情甚至有些沉重,他的掌根抵在門上的花框,似乎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才終於推開了它。
姜錦一身月白寢衣,衣領鬆垮,就這麼閒閒倚靠在床頭,朦朦朧朧的月光從門縫灑進來,照得她肩頸處一片雪白。
越是這樣,越顯得她眉眼處的那條黑色紗帶突兀。裴臨像是被刺痛了眼睛,只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頭去。
連要歇下都不肯摘下眼衣,她……是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傷處吧。
而姜錦卻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裴臨。
反正有遮掩,他看不清她瞳孔的神色。
他大概真的做好了以色娛人的自覺,明知她看不見,還換了身新袍衫,鴉黑的長髮亦是束得一絲不苟,配了玉質的
發冠。
姜錦不明白裴臨心裡在想什麼,也無意深究。反正他既然有這樣的自覺,都送上門來了,她也不介意收下這份“好意”。
她的聲音清凌凌的,與他刻意壓抑下沉悶的嗓音截然不同,“帶好門,過來。”
裴臨依言做了,帶上門,而後轉身走到她的床前。
儘管在西南精瘦了許多,但是他依舊稱得上寬肩窄腰、身形也依舊遒勁,月色掩映在身後,他的影子足以將倚靠在床頭的姜錦全數籠罩。
姜錦不喜歡這種感覺,她眉心微蹙,繼而冷冰冰地道:“再過來些,到我床頭來。”
裴臨低聲回應:“不敢冒犯。”
聞言,姜錦輕笑了笑,道:“都敢自薦枕蓆,還有什麼不敢冒犯?”
窗框的縫隙里正巧溜進來一陣微風,吹拂得姜錦肩上有點冷,她像是才發覺寢衣的鬆垮,將它攏了一攏。
不知是那塊雪白肌膚消失了的緣故,還是因為方才她又說了那兩句刻薄話,裴臨終於依照她的吩咐,走到近前。
他一向七情不上面,望著男人近在咫尺的俊逸輪廓,姜錦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也懶得揣摩,她只道:“你再過來些,叫我摸摸你的臉。”
她補充,“我瞧不見,你總得讓我驗一驗,看看到底是不是個醜八怪。”
屋裡沒有點燈蠟,門也關上了,月光透過窗紗映進來,是唯一的朦朧光源。
短短几步路仿若天塹,身形高大的男人緩步走近,他低下頭,半蹲在姜錦床前,單膝碰地。
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距離,剛夠她伸手觸碰到他。
姜錦微微傾身側向他,從善如流地伸出手。
她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然而他在男兒裡更是如此,他比她要高上一頭,所以,她幾乎沒有從這樣的視角打量過裴臨。
他的眉骨生得高,長睫輕垂,在眼下投射出一片細密的陰影,顯得眼窩愈發深邃。
姜錦閉上眼,用手指代替目光來描摹他的輪廓。
指腹噯昧地摩挲而過,從髮際落下,緩緩撫過他的眼眉。
直到上了手,姜錦才曉得,此刻裴臨到底有多緊繃。
緊繃到連眼尾都不得舒展。
確實如此。
裴臨騙不了自己。
酸澀之餘,他心頭還縈繞有一絲隱秘的期待。
期待什麼呢?他不該期待自己身份被她揭穿的,因為那樣姜錦絕不會再留他,就像她知曉他隱瞞重生時那般。
可是難以自抑的,他卻還是期待著她能感受出來是他。
淤積的暗色裡,停留在他側臉的那隻手忽然頓住了。很快,裴臨便聽見姜錦又低低地笑了一聲。
他終於抬起眼眸,對上她紗帶下緊閉的雙眼。
她的手仍在下墜,指尖順著他的鼻骨往下,碰觸到嘴唇的時候短暫離開了一瞬。
就在裴臨以為她的刁難終於告一段落的時候,她的指腹卻又落在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