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殺氣心猶壯,此去妖氛骨已寒。
談笑敢言非勝算,夢中常憶跨徵鞍。
明·李如松
碧蹄館之戰,倭軍精心編制的大網被李如松和楊元等明將撕得粉碎,因此之後數日,其全部主力皆龜縮於王京城內,堅守不出,不僅如此,還在城內大肆修築城防,新建堡壘,擺出一副“誓與王京共存亡”的模樣。
此刻,王京城內匯聚了十幾位日本戰國時期的‘名將’,卻率領著近七萬名倭軍被四萬明軍圍困,只能龜縮于堅城之內,仗打到這個份上,對於王京城內的這些日本名將而言,什麼“日本戰國時期第一智將”“日本戰國第一猛將”“第一兵法大家之子”之類的統統都是虛名,我們統統不要了!守住王京,活下去才是王道!
城外的想進卻進不去,城裡的卻死活不出來,於是雙方就這樣僵持著。
但是,朝鮮的領議政大臣柳成龍坐不住了,他多次上疏,甚至當面督促李如松應該儘早攻克王京,替朝鮮收復半壁江山。
柳成龍只負責“說”,不必理會“應該”和“能夠”的區別,所以他說了。
李如松卻負責“做”,作為主帥必須謀定而後動,因此他沒做。
另外還有一個因素,那就是柳成龍根本不瞭解李如松,所以幾次催促無果後,這位朝鮮大儒李滉的得意門生直接找到了大明經略宋應昌,目的簡單而明確:希望透過宋應昌給李如松施壓,敦促其儘快出兵收復王京。
宋應昌官方地接待了柳成龍並靜靜地聽完了柳成龍的想法和要求,
期間面對柳成龍的慷慨陳詞,時不時地報以禮節性的點頭以示回應,然後禮貌地與柳成龍告別。
宋應昌給柳成龍留下了一個印象:要麼此人是個極為平庸的人,根本就沒有能力作為;要麼此人就極為滑頭,有懶政怠政之嫌,否則身居堂堂大明備倭提督,面對李如松卻連話都不敢說,實在是令人不解。
於是,在柳成龍討厭的人的名單上,除了李如松,還必須加上一個人——宋應昌。
然而,柳成龍不知道,迄今為止,朝鮮沒有亡國,自己還能坐在這個領議政大臣的位置上,宋應昌功不可沒。因為就在朝鮮宣宗大王李昖上疏萬曆請求“渡江內附”之時,明廷上下在救援朝鮮的問題上,滿朝文武中,僅有宋迎昌一人傾向於必須出兵且真正拿出可行方略。
以區區兵部右侍郎之職,公然提出與內閣甚至與本部堂官、時任兵部尚書的石星乃至滿朝文武都相悖的意見,這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所以宋應昌是一個真正熟識兵法、滿腹韜略、膽識過人且慧眼識珠的人。而其在朝鮮期間之所以大部分時間選擇沉默,只有兩點原因:第一,他了解李如松的性格,知道該如何與之共處;第二,他信任李如松的能力和人品,所以相信李如松能最終率領明軍戰勝不可一世的倭寇。
而宋應昌的格局和智慧還遠不止於此,除了瞭解李如松以外,他更瞭解明朝的官場百態,對於遠在千里之外的那些言官御史可能用到的招數和套路都瞭然於胸,所以他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保護著李如松,這也正是以李如松入朝以後依然保持著一貫的飛揚跋扈卻仍然身居提督之位高枕無憂的一個重要原因。從這一點來說宋應昌是一個目標堅定、思想成熟且城府極深的政治家。
在送走柳成龍以後,宋應昌獨自在書房待了一個時辰,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覺得是時候該和李如松深入地聊聊了。
入夜,書房內,宋應昌、李如松兩人相對而坐,中間的案牘上放了一壺清茶,而茶壺旁邊則擺放了一個碩大的錦盒,不知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宋應昌輟飲了一口茶之後,輕描淡寫地對李如松說道:“李提督,
今日朝鮮領議政大臣柳成龍來拜會過我。”
李如松點頭微笑道:“這位朝鮮鴻儒來拜會宋經略在我意料之中,宋經略有如此雅興深夜邀我來喝茶恐怕也與此事有些關係吧。”
宋應昌看了李如松一眼,不動聲色地說道:“提督不要多心,今夜邀你到書房一坐與柳成龍今日拜會毫無干係。”
李如松點了點頭道:“那就好,不過經略深夜邀我到此不光是為了品茶吧?”
宋經略用手指了指案牘上那個錦盒說道:“這是三日前當今聖上派欽差送至開城的,特命我交付與你。這裡面是自你我領兵入朝以來上疏參劾你的奏摺,一共五十七本,提督可仔細參閱一下。”
李如松聽了心中一震,連忙拆開錦盒,見裡面果然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