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驀地轉頭說:“你該跟他說清楚,這不關我的事。”
“他怎麼會不知道不關你的事?我的行蹤他了如指掌,要真跟你有點什麼,就不是現在這樣了。”李天陽閉上眼,輕聲說,“其實他比誰都清楚,問題是我們倆性格不合,但就算這樣,大家還是往裡頭投入了許多對別人不會投入的東西,就好比做一個投資案,前提投入已經虧損,要繼續下去,必須加大投資,可風險存在著,誰肯填這個無底洞?不填吧,又不甘心。一天天拖著,鬧著,終究就變成今天這樣。”
王錚聽著,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插話,他站了起來,看了看緊閉的手術室大門,垂著頭踱步,以幾不可聞的聲音說:“起碼,你們倆都這麼聰明,誰都沒有傾盡所有,所以,就算分手了,也談不上潰不成軍。”
“你說什麼?”李天陽問。
“沒。”王錚搖搖頭,就在此時,手術室大門開啟,王錚立即精神一振,趕上前去,卻被一堆醫護人員擋開,他只看到於萱躺在推床上臉色慘敗,雙目緊閉,護士們格開他,大聲嚷嚷:“別擋道,有什麼問醫生去。”
王錚不敢阻攔,忙避到一邊,看見穿著手術服的主刀大夫出來,彷彿屠宰場上剛剛放工的屠夫,淺藍色衣袍上還濺著血跡,他一邊走一邊摘下口罩,看見王錚,眉頭一皺,問:“病人家屬?”
“是,是我。”王錚立即說。
“沒法切除了,癌細胞擴充套件得太快,沒法用手術解決。”那名大夫用缺乏抑揚頓挫的聲音說,“我們開啟了她的胸腔,不得不又縫上,其間她的心臟負荷不了,又請了心臟科的大夫過來,所以用了這麼長時間。”他大概看到王錚的臉色實在難看了,才稍稍恩賜一般柔和了口吻,說,“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病人隨時可能……”
王錚渾身僵硬,要用上很大的力氣,才勉強跟得上這醫生說的話,他還想說什麼,張開嘴,卻什麼也說不出,對方不是神這點他很清楚,他沒什麼需要揪住對方衣領大吼求你救救她之類無意義的廢話。但是他還是覺得不能接受,像置身空曠的荒原,頭頂雷聲轟鳴,一時間你聽不太清楚周圍的聲音,好像跟這個世界隔絕開,但又不是很分明的隔絕。
就在這時,一雙手搭上他肩膀,他聽見李天陽的聲音對那個醫生說:“麻煩你了大夫。”
那個醫生彷彿等的就是這句,聽完這句後,他立即如同任務圓滿完成一樣不帶遺憾地翩然離去,王錚愣愣地看著他們越走越遠,覺得自己每個關節都硬得厲害,就連坐下這種動作,都格外艱難。
“你別太難過,小錚,你說句話,你這樣怪嚇人的,”李天陽扶著他,在他身邊問,“我給你買點喝的東西好嗎?別太難過啊,那什麼,生死有命,怨不了誰,你別太難過好嗎……”
“我,我沒事。”王錚定了定神,擼擼臉,機械地問,“剛剛,那個醫生的意思,是於萱很快就會死了?”
李天陽滿心不忍,卻不得不點頭,低聲說:“似乎,是這個意思,但醫學上不是總有奇蹟嗎?也未必他說的就準……”
“很快,就要死了啊。”王錚呆呆地重複了一句後,像是不堪重負一樣靠在椅背上,微微張開嘴巴,淺淺地喘氣。
“不是,未必會這樣,小錚,你要難過哭出來好不好?在我跟前你不用不好意思,小錚,你現在不能太難過,你朋友還等著你去給她鼓勁,也許她求生慾望還很強烈,需要你去給她加油什麼的。”
“別說了,”王錚打斷他,“別說了,”他抬起頭,細細地看李天陽,輕聲說,“於萱要死了。”
“小錚……”
王錚自顧自站起來,也不搭理他,慢慢朝於萱被送去的特護病房方向邁去,他一邊走一邊想,到底什麼是死亡?是一個人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嗎?於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對自己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面對一個,沒有於萱的世界。
歪曲的再沒人給你糾正,錯位的再沒人將你拉回來,別的人也許也可能替代她的部分作用,但這個世上,將不會再有一個女孩,如於萱這般,直接叩問他的內心,而不需憑藉任何外在的東西。
王錚感覺胸腔的位置,那朵妖冶如花朵的傷口,在以極度緩慢的速度向周圍撕開,撕裂的過程猶如慢動作鏡頭,他自己都能感覺清楚血肉分離的滋響,還有新鮮的血噴出來,一瞬間的熱量。他想,這大概就是於萱不在的證據,令內在一片狼藉,血肉模糊。
他眼前一黑,以極度緩慢的速度慢慢朝前面摔倒。
第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