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歇一會兒。”陸緘伸手輕輕揉了揉林謹容的頭髮,他能清晰地體會到自己對她和毅郎的愛意,以及對現在這種生活的珍惜。他知道林謹容無非是想要他歇歇罷了,於是順從地拉著她站起來,夫妻二人一起慢慢沿著院子走了幾圈,在石階上依偎著坐了。
夜風清寒,就連貓叫聲也聽不見了,四下一片靜寂,身邊的人散發著安靜溫暖的氣息,若然清醒著,正是想和人傾訴的時刻。林謹容把手放在陸緘的膝蓋上,低聲道:“夢裡是在冬天。”
她又舊話重提。陸緘理解為是林謹容的過度憂慮,但也理解為她在向他尋求安慰,他把手放在林謹容的背上,輕聲道:“不怕,有我在。”
林謹容沒說話,仰頭沉默地看著天邊的星星。
窗外傳來第一聲鳥叫,陸建新神清氣爽地坐起身來,愜意地伸了個懶腰。荷姨娘聽到聲音,匆忙從外間疾步走進來,替他掛起簾賬,伺候他穿衣洗漱,溫柔地問:“老爺昨夜睡得可好?”
“唔。”陸建新似是而非地應了一聲,緊緊鎖起眉頭,露出一臉的憂愁。
荷姨娘善於察言觀色,立刻小心翼翼地道:“老爺是在記掛著二爺和二奶奶吧?”
陸建新不答,只臉上的憂色又深了幾分。
荷姨娘垂著眸子,繼續道:“早前曾使人去看過,還跪著的。誰都會犯糊塗,他們既已知錯,老爺便饒了他們這一遭罷。到底是一家人,將來……”她怯怯地看了陸建新一眼,聲音微不可聞:“將來老爺和太太還要靠著他們孝順養老呢。”
陸建新狠狠盯了她一眼,荷姨娘迅速垂下頭,露出潔白纖長的一截脖子,睫毛輕顫,哀婉無助。
陸建新把目光從她的脖子上收回來,重重地彈了彈袖子:“誰讓你來替他們求情的?”
荷姨娘不承認:“沒有的事。”
陸建新就道:“求情也沒有這麼求的。下去吧,不要你伺候了。”
荷姨娘臉上透出幾分悽惶害怕來,瞬間眼裡就閃了淚光,卻也沒說什麼,低著頭,安靜地行了一禮,慢慢退了出去。不多時,小星走進來,沉默地給陸建新行了個禮,拿起袖子替他梳頭,陸建新半閉了眼,沉聲道:“太太起身了麼?”
小星靈敏地回答:“起身了,阿柔正在伺候太太梳頭。”安靜片刻,又小心試探:“方嬤嬤讓婢妾問老爺,早飯想吃什麼?”
吃什麼?能吃什麼?不過是些素飯素菜罷了,做得再好也不能做出朵花兒來。陸建新淡淡地道:“有什麼吃什麼。”
小星看得出他心情不好,也就不敢再問,低聲吩咐一旁伺立的小丫頭:“把老爺的話傳給方嬤嬤知曉。”
須臾,陸建新裝扮完畢,起身往隔壁林玉珍的房裡走去,林玉珍已然裝飾完畢,正在燈下發怔,見他進來,便起身讓了一讓,習慣性地問道:“還睡得好?”
雖然剛剛起床,但她整個人看上去都疲憊得很,多半是夜裡輾轉反側睡得不好。陸建新心裡有數,也不多說,只輕輕嘆了口氣。
方嬤嬤將一隻盛了白茅根湯的刻花青瓷盞遞過來,林玉珍忙接過去送到陸建新手裡:“毅郎那孩子可乖巧。昨晚我臨睡前去看了他,也不哭也不鬧,就是不肯睡覺,睜著一雙小眼睛到處找,看見我去了,就問我,他娘和爹呢?”
陸建新不語,接過刻花青瓷盞,皺著眉頭仔細看了半晌,突然道:“我不喜歡這隻青瓷盞。”
林玉珍便沉了臉。
方嬤嬤見勢頭不好,忙安排早飯。夫妻二人沉默地用了早飯,漱過口,陸建新淡淡地起身道:“我去聽雪閣了。”言罷自去了。
林玉珍氣得要死。方嬤嬤低聲勸道:“太太,您也別急,實在不行,請老太太說一聲。”
林玉珍怒道:“人家自己都不操心,自己找罵找罰,我替誰操心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幹我什麼事?走,我們去榮景居。”
方嬤嬤便也閉緊了嘴。
陸建新進了聽雪閣,隨手抽了一本書,坐下慢慢地看。天色越來越亮,一縷日光調皮地從窗欞縫裡擠了進來,落在陸建新面前的書上,他輕輕轉了個身,背開這縷日光。卻見門口站著個人,滿臉的遲疑不決。
陸建新驚訝地扔了書站起來,大步迎了上去:“三弟,怎麼來了也不出聲?”
陸建立窘迫地鬆開童兒的手,朝陸建新行了個禮:“大哥。”
陸建新親手將他扶了進去,怪責道:“你看你,明明病著,還起來到處亂走。也不怕再受了風寒,把病情又加重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