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建新把他二人的表情看得分明,也不多言,只淡然等著。這夫妻二人疼愛毅郎愛到什麼地步,他再清楚不過,所以現在急的人不是他,而是他們,他們想不通不要緊,他給他們留足時間去想通。
門口傳來腳步聲,卻是陶氏、林玉珍相攜而來,老太太沒出現,只有沙嬤嬤一個人跟著。
沙嬤嬤端端正正給陸建新行了個禮,輕聲道:“老太太寂寞,想念四少爺了,要抱四少爺過去住幾日。”
老太太最近心思叵測,想法越見怪異,看這處置方式,分明就是向著林謹容與陸緘的。陸建新滿心不高興,但因著他要給陸緘和林謹容做表率,教導他們什麼才是孝順,所以他不敢不從,只心裡窩了一把火,狠狠剜了在外頭探頭探腦的朱見福一眼。
沙嬤嬤也算是打小兒看陸建新長大的,心裡曉得他是個什麼性情,也不多言,行了一禮,笑問陶氏:“老奴這便要去接四少爺去榮景居,親家太太可要一同去看看四少爺?”
陶氏知道沙嬤嬤是好意,林謹容不管如何已經嫁了人,是陸家的人,自己這個孃家人不好干涉得太多,否則若是陸建新不給她面子,大家都尷尬。但這種時候,她若是不說話,便真沒人替陸緘和林謹容說話了。陶氏輕輕咳嗽了一聲,走到陸建新面前福了一福:“親家。”
到底是林玉珍的孃家人,又是親家,外人,不可以任由他拿大。陸建新又是自詡最講禮的,心中再不高興也站起身來微微側開身子避了避,淡淡地道:“親家太太今日怎地有空過來?”
陶氏瞥了還跪在門口的陸緘和林謹容一眼,道:“還不是為了這兩個糊塗孩子做的糊塗事。雖則做的是好事,但也太過糊塗了些。難道他們先同親家說,親家還會不許麼?誰不知道早前親家修宗學,送祭田,替族裡做了多少好事?這樣的目無尊長,自作主張,我支援親家狠狠地罰他二人千萬別容情。”
修宗學、送祭田,與今日林謹容送走的錢比起來那就是九牛一毛。更何況打理宗學、送祭田便宜的都是陸家自己人,怎能與這個相比?其實屋裡所有的人都明白,如果陸緘和林謹容事先與陸建新說了,一準兒得不到允許。但陶氏這樣一說,好像就真只是那麼簡單的一回事了,陸建新難得臉上露了幾分笑:“親家太太是個明白人。”
陶氏便給陸緘和林謹容使了個眼色,道:“那我先去看看毅郎。”言罷果然同林玉珍打了個招呼,一步三回頭地去了。
天黑下來,房裡的光線越來越暗,沒人敢進來掌燈,一家四個人半數湮沒在暗影裡,看不清神色,兩對夫妻,姑侄、叔侄,各懷心思,各自思量。
林玉珍輕輕動了動,按著她的脾氣本該火上澆油的,但她來前已被陶氏吹捧過,被方嬤嬤勸解過,被沙嬤嬤點撥過,被朱見福嚇唬過,所以她心中雖然還在生氣,但還能勉強忍住了,淡淡地道:“你們父親不是罰你們跪祠堂麼?還不去?在這裡杵著做什麼?”
陸緘與林謹容沉默地磕了個頭,起身退了出去。
陸建新往椅子背上一靠,沉重地嘆了口氣,低聲道:“她到底捐了多少?”
林玉珍輕聲道:“具體數字不知,聽說是大半。”
當初林謹容的妝奩豐厚就是出名的,更不要說她這些年的經營,大半那得是多少?陸建新便有些責怨林玉珍:“兒子媳婦跟著你這些年,生生給你放縱成這個樣子不知你這個婆婆是怎麼當的,兒媳婦有多少妝奩都不知道,更別說與她一同去,就連她捐多少你都不曉得。那義莊就是個無底洞,現下乃是多事之秋,處處都要用錢。我和二郎起復難道不花錢的?她這樣可勁兒地折騰萬一梅寶清那裡還需要錢打理,怎麼辦?”
林玉珍不高興地道:“是我放縱的?是老爺子放縱的管教?你這兩年在家裡倒是管教了,管教好了麼?”頓了頓,忍不住冷笑:“你別以為你想另外生兒子的事情人家不曉得。”
陸建新惱羞成怒,甩袖而去:“你胡說八道什麼哪裡扯到哪裡去了”氣沖沖走到園子裡,但見陸建中獨自在園子裡散步,看見他來,笑眯眯地過來同他行禮:“大哥吃過晚飯沒有?我適才聽三郎媳婦說起今日的事情,真是羨慕大哥大嫂有這樣一個大方捨得的好兒媳婦啊。怎地適才看見他二人去跪了祠堂?”
陸建新淡定地捋了捋鬍子,平靜地道:“做了兩件好事,就以為自己不得了,忘了規矩,所以我罰他們去跪祠堂”言罷施施然自去了。
——*—表錢的字—*——
關於古人設義莊,宋代婚姻論財,貧女難嫁,內多怨女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