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心的手縮了回來,佯咳一聲,“皇上?”
明泉目光火辣辣地抽過來,“朕在等你的解釋。”
“解釋?”
“帝師私縱敵國王子,難道不需要解釋麼?”
斐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從懷裡摸出一個錦囊,遞到她面前,“請皇上……”
一把奪過錦囊拍在案上,她霍然起聲道:“朕要聽你親口講!”
“皇上……”斐旭捂著胸口,眨眨眼,“你好凶。”
明泉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
斐旭突然臉色一整,“若皇上抓到跋羽煌作如何處置?”
“他炸我堤壩,殺我百姓……你說朕該如何處置?”
“北夷大王死於流箭,正是群龍無首,各個部落蠢蠢欲動,更對大宣錦繡江山虎視眈眈……若跋羽煌死在大宣,皇上可想過這後果是什麼?”
“至壞不過如今!”明泉怒道:“他率軍南下侵我領土,難道還有比這個更難堪的後果?!”
“自然還有!”斐旭正色道,“跋羽煌御下極嚴,軍中紀律嚴明,從不騷擾百姓,但北夷散部則燒殺搶掠無所不為……”
明泉原本還有心等他說出緣由,聽到這裡不禁氣上心頭,冷諷道,“所以朕該笑拱河山,伏首稱臣?”
“我大宣國土自然不能任人宰割。”
“你……究竟何意?”
“北夷兇悍,人人擅騎,能攻卻不能守。”斐旭沉聲道,“無論跋羽煌還是北夷各部雖能侵我國土,卻無法拒為己有。”
“大好國土他們會不想要?”
“北夷各部多是遊獵民族,他們的興趣只在錢物,土地再過美好,不會耕種經營又有何?倒不如缺物資時再來搶奪更為方便。跋羽煌麼,雖然有心,可惜現在也是力不從心。”
“力不從心他還要打?”她的思緒慢慢被他帶著走。
“他當然要打,他不能不打。他若是不打,北夷各部如何服他?他若是不打,北胰各部如何齊心對外?他若是不打,大宣也要開打。試問皇上可能任由後宮之臣叛逃而不聞不問?”
明泉啞然。
“若今日對手是北夷各部,那是一片散沙,其破壞且先不論,單是部落數,恐怕不下十支,我大宣軍隊再精悍驍勇,恐怕也要疲於奔命,前後難顧。與其他們隔三差五偷襲大宣,倒不如由跋羽煌擰成正規軍,堂堂正正地宣戰。”
明泉眼睛一亮,“你是說正面戰敗他?”
“北夷之王新喪,爭風騎又剛結束內亂,此刻正是一鼓作氣。跋羽煌又是當世最強的戰將之一。”斐旭淡淡道,“皇上以為誰可戰敗此刻的爭風騎?”
她冷笑,“難道泱泱大宣真到無人可用之地?”
“也不盡然,至少有兩個還有一戰之力。”
“誰?”
“高陽王與蘭郡王。”
明泉笑容更冷,“帝師說了這麼多,難道是想告訴朕,朕已走投無路了?”把軍隊與北方交於他二人,等於讓自己陷入前後夾擊的狼虎之境。
“皇上,”斐旭一字一頓道,“置之死地而後生,跋羽煌自顧不暇於內政,反而是最好的合作之人。”
明泉啊了一聲,顯是明白他言下之意,然後怒意更甚,“你是指讓他夾大宣土地與朕和談?簡直做夢!”
“攘外必先安內。跋羽煌與皇上所面臨之境幾是相同,若不是他在大宣身份尷尬,他也不會選在此刻挑起戰爭。因此他與皇上的目的是相同的,先保兩國幾年相安無事,將國中隱患切除。”
她細細品讀他話裡的每字。
若她是跋羽煌,恐怕也不能做到更好了。這場戰爭即使不由跋羽煌挑起,大宣礙於顏面也要追究。他作為理屈一方,自然要更多的籌碼。但是……
“那帝師可有想過,朕要以何面目面對天下百姓?面對為守我國土而亡的將帥士兵?又有何顏面祭拜躺在這帝陵中的列祖列宗?!”她聲音幽幽,卻字字含針。
斐旭神情淡若道:“廢門只求勝,不求名,萬事以謀利先。笑著站到最後之人,才是真正的王者。”
明泉緩緩坐下,面色頹然。
斐旭趁她失神片刻,凝視如膠,待她回頭來,眸光又移了開去。
“皇上,”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襟前的點心屑,“今後萬事皆要三思而後行。”
“朕……記得曾賜你一支生花妙筆。如今入春,帝師幾時邀朕去賞花?”捏在左手的紙團被掌心的汗水溼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