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了口氣,她直起身子。
明日便是玉流出閣的日子,她總該再做點什麼……
為了她,也為她。
“嚴實,將那件紫貂領縷金百蝶穿花鶴氅帶上,去玉流宮。”
玉流冷眼看著那件紫貂領縷金百蝶穿花鶴氅,彩蝶撲翅,靈動如飛,花葉栩栩,幾可聞香。
因這件大氅,終將她與明泉的恩怨明朗。
也因這件大氅,她不得不失了宮裡最可信最可靠之人。
不過在這出嫁的當口,她突然拿出這件大氅有何用意?想以偷竊御用之物的把柄威脅她?只怕天高皇帝遠,鞭長莫及了。明泉自然不會這麼傻。
前後不過幾步路,幾個呼吸停頓,玉流腦中已閃過數個念頭。
“皇上,”她五指輕輕撫過包在錦緞裡的大氅,“夜深天寒,大氅該披在身上保暖才是。”
明泉將她眼中的疑慮一一收入眼底,不動聲色一笑,“唯一的皇妹出嫁,朕卻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賀禮,委實慚愧。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件大氅還勉強過得去。”
“大宣朝第一公主之銜,臣妹是萬萬不敢當的。”話是笑著說的,聽起來卻有絲絲寒意。
明泉笑著握住她的手,五指微微用力,“朕說當得便是當得,”她嘆了口氣,眼中傷感無限,“我們終究是姐妹,若不是生在皇家,興許睡臥同榻,食咽同桌,彼此梳髮簪花,又怎會生分至此?可惜……很多事情終究是明白得太晚。朕……又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不到最後不悔悟的倔脾氣……”
說到此處,眼眶微紅,明亮的眸子似蒙上了層水霧。她輕撇過頭,眨了眨眼,眼睛復又明晰,彷彿剛才那片蒙朧只是錯覺。
玉流微微動容,“皇……姐……”話到嘴邊,又收了口,化作嘆息。
明泉垂下頭,眼中閃過絲幾不可見的失望,隨即抬頭破顏一笑,“玉流妹妹出嫁在即,朕卻只說這些有的沒的,未免掃興。”
她拍了拍她的手背,“無論到了何處,一定記得,朕是你的皇姐,大宣朝是你的孃家!我尚氏公主,金枝玉葉,狄族但有怠慢,朕必不饒他!”
玉流動情地反握住她的手,“臣妹明記於心!”
明泉拿起大氅,親手為她披上,“一切小心。”
“皇姐,你是否會怪我……”
她的話未說完,已被明泉截斷,“幾位太妃乃是長輩,上坐主位,再合適不過了。朕說過,在你面前,朕不過是血脈相連的皇姐罷了。”
玉流哽咽著點點頭,眼角微有溼痕。
明泉又拍了拍她的肩,淡淡轉過身。
兩人同時在對方看不見的時候嘆出一口氣。
無怨無悔的玉流並非真正的玉流。
將宣狄兩國放在第一的明泉卻是真正的明泉。
終究陌路……
兄弟
玉流的婚禮奢豪華貴,玉珠翡翠、金銀珊瑚、錦緞綾羅……將皇宮裡外裝點如神話中的東海龍宮。
與宣朝的窮奢極侈相比,狄族顯得低調而簡樸。
阿修巍巍穿得是宣朝駙馬的朝服,紫金六蟒紅寶石頂冠戴在他頭上,竟是王者無匹的霸氣。相形之下,明泉雖身穿龍袍,卻顯得優雅而嬌小。只是那雙墨如漆,明如鏡的眼眸始終淡定安然,彷彿天地間一切盡是一般,無可動容。
“皇上。”阿修巍巍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與她四目相對。
“駙馬。”她輕掀嘴角,似笑非笑。身份與身高並無直接關聯。
沈南風悄悄自兩人身邊退開了點距離。
站在兩人旁邊,讓他有種被強烈排斥的錯覺。
禮樂驟響。
明泉與阿修巍巍各退一步,同時移開目光。
明泉看到瑤涓靜默地坐在熙熙攘攘中,滿室珠華襯得她臉消瘦蒼白。羅郡王沉默地站在她身後,一臉無語的凝重。
是爭論後的彼此無言,還是開口前的沉悶?
她站在這頭,暗自揣測。
玉流在洋洋喜氣的奏樂聲中翩翩而來,她的臉擋在珠簾後面,只有那雙清冷的目光犀利地穿射出來,自來客臉上一一掠過,惟獨跳開明泉。
她走得略疾,喜袍寬大的袖子如蝴蝶的兩隻豔紅翅膀,迎風招展,肆意張揚。
明泉偷偷伸出手,感受喜袍自她指尖滑過,再也抓不住。
幾位太妃坐在主座上。
常太妃喜形於色,古太妃略顯傷感,馬太妃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