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旭戲謔的聲音自她頭頂響起,“臣突然想起皇上龍體矜貴,似乎不太適合在山上過夜。”
“哼!”
他收手抱胸,朝面無表情站在面前的阮漢宸揚眉,“聽聞阮統領家中住著位未過門的小師妹,皇上可要多多體恤啊。”
明泉一怔,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再晚也要回家。”
阮漢宸嘴角動了下,看斐旭的目光有些森寒。
斐旭眉毛挑釁似的一揚。
“以後你只需當值白日,晚上便有副統領負責吧。”明泉深思道。
“皇上果然愛臣如子啊。”斐旭讚美道。
明泉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怎麼覺得他看起來比阮漢宸還高興呢?
水火
雖明面上明泉對安蓮和跋羽煌的衝突不聞不問,置之不理。私底下卻讓嚴實和阮漢宸兩人裡裡外外地打聽了個仔細。
自先皇駕崩後便波瀾不驚的後宮這幾日熱鬧滾滾。
以長慶、信合兩宮為首,幾個蓄子幾乎都捲入這場紛爭中去。
先是兩個將軍之後的蓄子徐克敵和彭挺投入跋羽煌麾下,指認長慶宮太監調戲跋羽煌的侍女。再是馮穎怒出信合,回了儲秀宮。
安鳳坡的態度頗為曖昧,收了跋羽煌的禮物,人卻龜縮不出。
自馮穎遷入信合宮後,沈雁鳴與京都府尹之子薛學淺關係日近,兩人此時立場一致地保持沉默。
如今後宮上下,一片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兆!
安蓮與跋羽煌最後的對話被傳了幾個版本,莫衷一是。唯一相同的是,兩人已是勢同水火,不死不休的局面!
明泉額頭敷著冷水浸過的巾帕,仰面躺在床上,白皙的雙頰泛出桃色潮紅,長長的睫毛即使在睡夢中依舊不安抖動。
御醫靜悄悄地把過脈,退了出去。
嚴實守在門口,匆匆將他開的方子交給候著的小太監,轉身問道:“皇上龍體……”
“無礙。著了點涼,喝了藥,睡上一宿便好了。”御醫輕嘆口氣,“只是皇上龍體虛弱,最好是放寬心,多休息。”
嚴實默然。
宮裡宮外都是多事之秋,哪裡說寬心就能寬心。而且這話,也輪不到他一個奴才來勸說。
“常太妃娘娘到,馬太妃娘娘到。”通報的太監也說得格外小聲。
嚴實與御醫跪下行禮。
“免了吧,皇上龍體可好?”馬太妃難得走在常太妃前面。
嚴實低著頭,恭聲道:“回太妃娘娘的話,皇上昨天夜裡著了涼,並無大礙。”
馬太妃冷著臉,眼睛只瞄著御醫。
御醫無奈,只好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只是略去後面一句。
常太妃雙手合十,唸了句阿彌陀佛,“老祖宗保佑,皇上平安康泰。”
嚴實道:“奴才進去為兩位太妃稟報。”
馬太妃眼神一動,剛恩了一聲,卻聽常太妃擺手道,“皇上龍體違和,最需要休息,本宮與姐姐也不打擾了。”說著拉起馬太妃的手往外走,“姐姐隨我去佛堂為皇上祈祈福吧。”
馬太妃手僵硬了下,才緩緩道:“也好。”
御醫縮著腦袋,遠遠地跟著她們去了。
半晌,一個身材矮小的小太監才對同伴尖聲尖氣道:“馬太妃來得比常太妃還快。”
“可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麼。”另一個同伴小聲回道。
嚴實咳嗽一聲,目光陰冷地在他們頭上瞟過。
兩個人立刻垂下頭,再不敢吭聲。
嚴實默默地守在門前,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的腳尖,仿若一尊雕像。
明泉只覺得身體像棉絮般,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地飄浮。
雙手虛抓了兩下,身體便失了平衡,頭下腳上的墜了下來!
她叫了一聲,翻身坐了起來。腦袋一陣眩暈,身體頓時失衡,朝右面倒了下去。
一具溫熱的軀體及時貼住她的去勢,鼻息間一陣若有似無的梅香。
明泉左手撐住床榻定了定神,這才看清扶住她的人,“你……怎麼在這?”
安蓮見她能獨自坐穩,才鬆開手,去桌上端來了藥碗,輕聲道,“該喝藥了。”
在做夢麼?她用左手指甲狠狠地刺入掌心!
生疼!
藥碗湊到面前,她才小心翼翼地接過,一口一口地啜著,眼睛不時看向他,又在他目光移來時,巧巧地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