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實,現在什麼時辰了?”
“酉時剛過。”嚴實答道。
明泉看著外邊天色,心裡又惡狠狠地詛咒了遍斐旭,他該不會在哪個脂粉堆紅羅帳裡睡過頭了吧!
“你去宮外候著。”
“是。”嚴實在心底嘆了口氣,囑咐其他人看著沙漏。
“皇上紅光滿面,氣色不錯。”斐旭從外面施施然進來,藍袍白靴,碧簪銀髮,渾身洋溢著清風般的爽利。
“紅光滿面形容女子……似乎欠妥。”見了他,明泉心情由陰轉晴。
“微臣形容的是皇上。”
“朕在你眼中不是女子?”
“皇上乃是天子,豈能論以凡俗。”
明泉擱下手中握了許久卻不曾動的筆,興沖沖站起來,“算了,朕懶得與你計較,走吧。”
“等等,”斐旭愕然地看著她,“皇上準備這樣出去?”
“朕囑了人等門。”
“但皇上穿得是龍袍啊。”
“啊,朕糊塗了,嚴實,快給朕拿件樸素點的衣裳。”
“不用勞煩嚴公公了,我備下了。”明泉的衣服再樸素也是公主規格,走在街上和出巡差不多。
“灰色的?”她皺眉。這灰僕僕的顏色連冷宮最年長的宮女也不曾穿過。
“不錯,所有顏色中屬它最樸素了。”
明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突然又道:“廟會有賣花的麼?”
“自然有。”
“嚴實,去長慶宮宣安蓮,讓他穿最樸素的衣服過來。”
“是。”嚴實立刻往外跑。
“等下,”明泉重複道,“只是宣他過來。”她特別加重了‘宣’字的讀音。
“奴才曉得。”嚴實一溜煙跑出去。
斐旭將衣服交給她,“請皇上更衣。”
明泉無奈地接過來,“斐帝師親自挑的衣服,朕一定賞臉。”明天就向全國下道禁令,所有染坊禁止染灰色布料。
“謝皇上賞臉。”
明泉假笑著進去。等出來時,安蓮已到了,身邊還跟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廝,警戒地看著她,比面對貓的老鼠還緊張。
“安、侍臣……這樣可以嗎?”明泉上下打量他。同樣的灰衫穿在他身上更突出了那張俊美絕倫的面孔和絲綢般順滑的黑髮。
斐旭笑出聲,“皇上是問安大人你穿得可不可以?還是問我們安大人的打扮可不可以?”
明泉回味了下先前的話,的確有歧義,“朕是說……”
“皇上一定是問安侍臣自己穿得好不好看,”斐旭打斷她的話,“女為悅己者容啊,安大人,皇上畢竟是女子。”
“你不是說朕是天子,不能論以凡俗嗎?”她邊笑邊狠狠瞪他。
安蓮目光在她身上略停一下,又移開,淡然道:“皇上氣質恬然,很適合。”
明泉俏臉微紅,不自然地轉頭催促,“斐帝師還不帶路?”
“臣遵旨。”他曖昧地朝他們眨眨眼,“皇上請,安侍臣請。”順便將想跟上去的小廝拉到身後。為了防止皇上下次再說出“我要你……”這種危險的話,他決定不惜代價撮合兩人。
出了東昭門,東行十里,便是福隆寺,也是京城最有名的兩個廟會之一。斐旭披著件遮頭蓋臉的大氅,駕著馬車混跡在結伴絡繹的人群中,漸行漸緩。
明泉將窗簾掀起小角,深吸了口氣,喃喃道:“這就是宮牆外的生活。”花、油、煙、汗臭等在空氣中混合成一股獨特的味道,光聞著,周身就有種暖洋洋的親切。
“少爺,我想吃糖葫蘆。”安蓮的小廝如意掀起布簾,討好地笑著。
明泉明顯感到安蓮詢問的目光落到自己臉上,笑道:“今日出遊,無君無臣,只求盡興。”
“多謝少夫人!”如意吐了吐舌頭縮回頭去。
明泉雙頰頓時一燙,尷尬地把頭伸到窗外,讓夜風冷靜冷靜。
“如意自小頑皮,請皇上見諒。”安蓮溫和的嗓音如一灣清水,即使在喧鬧華市,依舊純淨高雅地獨自流淌。
“說了今天無君無臣,”她嬌嗔著回頭,恍然語氣好似在撒嬌,連忙咳嗽一聲道,“叫我染天吧。”明泉是她的封號,染天是她的字。
安蓮淺笑道:“好。”
只聽籲得一聲,馬車停在一家客棧門口。簾布再次被掀開,斐旭別有深意地眨巴著眼,“要不要繞一圈再回來?”
明泉嘴巴橫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