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派兵丁在東交民巷使館區,晝夜巡邏,嚴密防守。這樣部署粗定,派人拿了名片,請趙舒翹來吃晚飯。
趙舒翹為剛毅所識拔,與榮祿不甚接近,忽蒙寵召,驚喜交集。喜的是榮祿此舉,大有看重之意,驚的是剛毅氣量狹隘,得知此事,必然心生猜忌,以後怕有麻煩。考慮了一會,決定先去看了剛毅再說。
“你去!”剛毅答說,“聽他說點兒什麼。”
“是!”趙舒翹馴順地說,“由他那裡出來,我再來見中堂。”
“不必了!”剛毅很體恤地,“你明天一早要動身,早點回家休息。你只記住,義和團的民心可用,千萬不能洩他們的氣。榮仲華首鼠兩端,你別信他的話。”
“是了!我記著中堂的話。”
八十
“展如!”榮祿從容問道,“你可知道,上頭為什麼特意派你去?”
“聖意難測,請中堂指點。”
“皇太后最好強,總以英法聯軍內犯,燒圓明園是奇恥大辱。然而報仇雪恥,談何容易?象如今的搞法,只有自召其禍。皇太后也知道義和團不大靠得住,而且,很討厭義和團……。”
“噢!”趙舒翹不覺失聲打斷了主人的話。
“你不信是不是?展如,我說件事你聽,真假你去打聽,我決不騙你。”
據榮祿說,義和團的那套花樣,已經由端王帶到宮裡去了。好些太監在偷偷演練。有一次大阿哥扮成“二師兄”的裝束,頭扎紅巾,腰繫紅帶,穿一件上繡離卦的坎肩,手持鋼叉與小太監學戲臺上的“開打”。正玩得熱鬧的當兒,為慈禧太后所見,勃然大怒,當時便罵了一頓。
“不但臭罵了一頓,還罰大阿哥跪了一支香。這還不算,連徐蔭老都大倒其黴,特意叫到園子裡,狠說了一頓,蔭老這個釘子碰得可夠瞧的了。”
“怪不得!”趙舒翹說,“前幾天蔭老的臉色很難看。”
原來大阿哥入學,特開弘德殿為書房,懿旨派崇綺為師傅,而以徐桐負典學的總責,這個差使的名稱,就叫“照料弘德殿”。在同治及光緒初年,此職皆是特簡親貴執掌,無形中賦以約束皇帝的重任。所以徐桐照料弘德殿,對大阿哥的一切言行,便得時時刻刻當心,如今不倫不類地作義和團二師兄的裝束,在慈禧太后看,便是“自甘下流”,當然要責備徐桐。榮祿講這個故事,意思是要說明,慈禧太后本人並不重視,更不喜歡義和團。
在趙舒翹,沒有不信之理,只是覺得有點意外。不過,細想一想亦無足為奇,用一個人並不表示欣賞一個人,現在他才真正明瞭自己此去的任務,並非去安撫或者解散義和團,亦不須負任何處理善後之責,純粹是作慈禧太后的耳目,去看一看而已。
“中堂的指點,我完全明白。義和團是否可用?我冷眼旁觀,摸清真相,據實回奏。”
“正是!”榮祿拍拍他的手臂說,“你說這話,我就放心了。展如,你的眼光我一向佩服,上頭派你這個差使,真是找對人了。”
※ ※※
趙舒翹到達涿州的前一天,義和團在京西黃村地方吃了一個大虧。聶士成奉命保護蘆保、津蘆兩路,帶隊經過蘆溝橋,發現義和團要毀鐵路。先禮後兵,一而再,再而三,用武力驅散不成,進而大舉進剿,打死的義和團有四百八十八人之多。
這一下,趙舒翹的處境便很艱難了。雖然他自己瞭解,此行純然是“看一看”,但涿州城府內外所聚集的義和團,據說有三萬之眾,首領叫做蔡培,聲稱洋人將攻涿州,權代官軍守城。城牆上一片紅巾,萬頭攢動,刀矛如林,州官計無所出,唯有絕食以求自斃。在這樣的情勢之下,順天府尹何乃瑩陪著管理順天府的軍機大臣趙舒翹到達,豈容袖手不問?
經過當地士紳的一番折衝,義和團派四名大師兄與趙、何在涿州衙門大堂相見。東西列坐,平禮相見,無視朝廷的尊嚴與體統,也就顧不得了。
“你們都是朝廷的好子民,忠勇奮發,皇太后亦很嘉許。不過,”趙舒翹說,“不管什麼人總要守法才好。你們這樣子做,雖說出於‘扶清滅洋’的忠義之氣,究竟是壞了朝廷的法度!聽我的勸,大家各回本鄉,好好去辦團練,朝廷如果決定跟洋人開仗,少不得有你們成功立業的機會。”
四名大師兄翻著眼相互看了一會,由蔡培開口答覆:“姓聶的得了洋人的好處,幫洋人殺自己人,是漢奸!姓聶的不革職,一切都免談。我們要跟他見個高下,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道行?”
趙舒翹既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