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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部分

胞弟。才具雖不及乃兄,而脾氣隨和,謹慎而又圓通,弟兄倆卻是一樣的。他是光緒六年庚辰的兩榜出身,科名比凌兆熊晚,所以接見之際,口口聲聲稱“前輩”,毫無留難地接收了這批身分特異的“人犯”。

名為“看管”,當然也是在獄中安置。縣裡管監獄的是未入流的“典史”,俗稱“四老爺”,因為知縣稱“大老爺”,排下來縣丞、巡檢,典史的職位列為第四。江夏縣的這位“四老爺”名叫高鶴鳴,河南禹州人,早就奉到“堂諭”,這個楊國麟是龍是蛇不分明,好好替他找一處潛居之地,所以“高四老爺”親自督同獄卒將獄神廟收拾出來,作為“看管”的地方。

等人犯解到,“高四老爺”大吃一驚,當時不便說破,只是親自引導,將楊國麟領到獄神廟,很敷衍了一陣。又關照獄卒尊稱楊國麟為“楊爺”,管梁殿臣叫“梁二爺”,都不準直呼其名。

安頓既罷,一直到上房要見“大老爺”。陳夔麟只當他來複命,不過“報聞”而已,所以派聽差出來說道:“上頭知道了。高四老爺請回去吧!”

“不,不!管家,我有機密大事,一定要面稟大老爺。”

陳夔麟心中一動,立刻邀到簽押房,還將房門關上,方始跟高鶴鳴敘話。

“這楊國麟,”高鶴鳴放低了聲音說:“卑職認得他,實實在在是個貴人。”

陳夔麟聽人說過,這位“四老爺”為人迷迷糊糊,所以聽得這話,不由得失笑了,語涉譏諷地答說:“原來老兄也認得貴人!”

“真的!一點不假。那年卑職到京裡驗看的時候,見過他!”

接著,高鶴鳴便講他跟楊國麟見面的經過。

原來典史雖是個不上品的佐雜微官,但補缺以前,亦須進京,先去吏部註冊,名為“投供”,然後依照次序揀選。選官的花樣甚多,分單雙月,單月接單月,雙月接雙月,正月選不上,便得三月裡再選,又有各種班次,有除、有補、有轉、有改、有升、有調,名雖各不相混,而有門路的亦可通融。總而言之,法令愈繁愈苛,胥吏的生財之道愈多愈寬。高鶴鳴為人粗率,亦不打聽打聽清楚,更不曾託人走門路,貿貿然上京“投供”,為吏部書辦多方挑剔。而所有不合規定之處,卻又不是一次告訴他,今天這個不對,明天那個又錯,在京裡待了三個月,尚無眉目,氣得他真想拿刀子跟部裡的書辦拚命。

受氣還在其次,帶來的川資告罄,已經到了非向同鄉“告幫”不能得一飽的地步。好不容易又熬了個把月,才輪到雙月“大選”。選官照例,大官或者要缺須“引見”,由皇帝親自看一看,微秩小官,由九卿科道過目,稱為“驗看”。漢官驗看的日期是每月二十五日,地點在端門之內、午門之外、東向的“闕左門”下。那天六月二十五,高鶴鳴半夜裡起身,趁早風涼,趕到紫禁城裡,在闕左門外,匆匆地向書辦報到。

“尊駕貴姓?”書辦很客氣地問。

“敝姓高,高鶴鳴。河南禹州人。”

“不錯,你是河南口音。可是,你不姓高吧?”

“那,”高鶴鳴錯愕莫名,“我自己的姓,我不知道?”

“我們不知道你是不是姓高?你就拿家譜來,也不能當證明。我們是看冊子,你看,冊子上寫的是:面白有須。你的鬍子呢?”

這一問,將原已汗流浹背的高鶴鳴,問得冷汗一身,悔之莫及。前兩天窮極無聊去逛廟會,遇見一位看相的是河南同鄉,勸他剃掉鬍子,可走好運,高鶴鳴心想,去了鬍子顯得年輕些,“驗看”的九卿科道,或者看在“年輕力壯”四個字上,會得高抬貴手。因而欣聽受勸,回到客棧,自己動手將兩撇八字鬍剃得光光。這一下便與名冊所注不相符了。

轉念一想,小小容貌改變,有何關係。有鬍子就能做官,沒鬍子連典史都不能當,世界上沒有這個道理。因而答說:

“不要緊!我跟驗看的大人,當面回明就是。”

“高老爺,你倒說得容易。你就不替我們想想,年貌不符,送上去捱罵的不是你,是我!驗都不驗,看都不看,你跟那位大人去回明?”

聽這一說,高鶴鳴才真的著急了,“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他頓足搓手,差點要哭了出來。

“你請回去吧!今天六月二十五,下個月閏六月,閏月照例不選,七月裡沒有你的事。過了八月中秋,大概你的鬍子也可以長齊了。”

“可是,可是……。”

“請吧,請吧!”書辦不耐煩地說,“別羅嗦了!”說著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