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毓鼎看完沉吟著說:“話好象說得過分了一點!”
“老伯,不是這麼說,怎麼攻得下來。為了保護皇上,其勢非如此不可!”
惲毓鼎心想,這話不錯!為自己設想,不攻則已,一攻非將瞿鴻璣攻倒了,才能安心,否則別人不倒,自身要倒。
“好吧!”惲毓鼎說:“擺在我這裡,容我考慮。”
“是!”朱綸恭恭敬敬地告辭。
到夜來,惲毓鼎繞室彷徨,有七分上折之意,卻還有三分忌憚。正在為難之際,丫頭來請,道是太太說的,“時候不早,請老爺回上房休息了。”
到得上房,惲太太問道:“倒是什麼大不得了的事,弄得廢寢忘食?”
“你們女人家不懂!”
“是啊,女人家不懂國家大事,只懂家務。我也不知道你這個窮翰林當到那年,才當出頭。”
這時,平常受慣了譏嘲,他一向採取犯而不較的態度,此刻卻有股鬱勃不平之氣,拍一拍桌子,倏地站了起來,大聲說道:“拿筆墨來!”
惲太太與丫頭相顧會心,伺候紙筆茶水,剔亮了燈,讓惲毓鼎舒舒服服地坐下來,先改朱綸的來稿,在詞藻上好好修飾了一番,緊接又拿白摺子來謄清。
一鼓作氣將奏摺弄完,天都快亮了,抬頭一看,惲太太還坐在旁邊相陪。便訝然問道:“你怎麼還不睡?”
“你辛苦了一夜,”惲太太盈盈含笑地:“還不該陪陪你嗎?”
惲毓鼎久未見妻子如此溫顏相向,頗有受寵若驚之感,拱拱手說:“承情之至,你一定困了,快睡去吧!我讓老媽子弄點東西吃了,也趕緊要睡了。”
“我不困,煮了一鍋鴨粥在那裡,我叫人端來你吃。”
於是喊醒丫頭,預備早餐,鴨粥之外,還有四個碟子,一盤燙麵餃。惲毓鼎奇怪,何以這天有這樣豐盛的早餐,更奇怪這些東西是什麼時候預備下的?
“燙麵餃是昨天晚上包好的,拿溼手巾蓋著,一蒸就是。”惲太太又解釋他的第一個疑問,“你也苦了好幾年了,應該過幾天舒服的日子。”
“想過舒服日子還早,”惲毓鼎嘆口氣說,“唉!還是從前好!子午卯酉的年分,總還有放主考的希望,象今年丁未,本該是會試的年分,弄個房考,有個十來個門生,也還有幾百銀子的贄敬好收。從科舉一停,翰林真沒有什麼當頭了。”
惲太太笑笑不響,等惲毓鼎吃完粥洗了臉快上床時,她才問說:“朱家大少爺昨天臨走的時候說,他今天中午還要來看你。回頭他來了,要不要叫醒你?”
“不必!你只告訴他,他託我辦的事,我照他的意思辦好了,今天不上衙門,明天遞。”
惲太太知道,所謂“遞”就是遞摺子,當即說道:“交朱大少爺去遞,不省事嗎?”
惲毓鼎想了一下說:“不好!不妥!”
“那麼,自己派人去遞。你交給我,也了掉你一件事,可以放心睡覺。”
惲毓鼎如言照辦,然後上床睡覺,睡到午後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問摺子遞了沒有?
摺子是交給朱綸了,惲太太卻不肯說實話,“派人送到衙門裡去了。”她從梳妝檯抽屜裡取出來一個紅封袋說:“朱大少爺順便把節敬送來了。”
“節敬?”惲毓鼎詫異,“不是送過了嗎?”
“這不同。上次是他老太爺的,這次是慶王的。”
“慶王的?”
惲毓鼎急急接過紅封袋來,上面什麼字都沒有,裡面是一張滿紙洋文的票據。幸好,惲毓鼎還認識“洋碼”,五字後面拖三個圈圈,料想是外國銀行五千兩銀子的支票。
“這……,”他又驚又喜又不安,“這好象……。”
“你不要說了!”惲太太搶著說:“慶王一天收的門包都不止五千兩,你用他幾個怕什麼?”
“是怕人說閒話?”
“誰?誰敢說閒話?”惲太太說:“若是有人說閒話,倒更應該收了。不然,羊肉不曾吃,落個一身騷,那才真犯不著呢!”
惲毓鼎覺得太太說的是歪理,可是真還駁不倒她,只好不提。不過想一想,還是有件事不安。
“今天五月初三,摺子一上去,節前就有下文,何苦連個節都不讓人家好好過?這,一定會有人罵我刻薄!”
惲太太不作聲,而惲毓鼎卻越想越覺得不妥,決定親自上衙門,把要遞的摺子截住,過了節再說。
見此光景,惲太太只好開口了:“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