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答道,“翰林院檢討。”
“那麼你是戊辰科的羅?”華服少年問。他的演算法不錯,王慶祺應該是同治七年戊辰科的進士,點為庶吉士,到同治十年大考、散館、留館,授職為檢討,不然就該轉別的職位了。
但王慶祺卻不是,“我是庚申科的。”庚申是咸豐十年。
“中間因為先父下世,在籍守制,所以耽誤了。”
華服少年又指著張英麟問:“他呢?”
“這是張編修。”王慶祺代為回答。
“你們是同年?”
“不是!”這次是張英麟自己回答:“王檢討是我前輩,我是同治四年的。”
“你是山東人?”華服少年問他。
“山東歷城。”
“名字呢?”
這話問得很不客氣,張英麟怫然不悅,但就在這時候,王慶祺拋過一個眼色來,他便忍氣答道:“張英麟。”
華服少年點點頭,轉臉向他的俊僕看了一眼,彷彿關照他記住了這兩個人的名字似的。
“今天幸會。”王慶祺將手一伸肅客,“不嫌簡慢,何妨同飲?”
“不必!”華服少年搖搖頭又問:“你的小生戲是跟誰學的?”
“我是無師自通。喜歡徐小香的路子,有他的戲,一定去聽,有時也到他的‘下處’去盤桓。日積月累,自覺還能道得其中的甘苦。”
“‘下處’?”華服少年回頭問他的俊僕:“什麼叫‘下處’?”
“戲班子的所在地叫‘大下處’。”王慶祺答說,“成名的角兒,自立門戶,也叫下處。”
“喔,那就是說,你常到他家去玩兒?”
“對了。”
“最近外頭有什麼新戲?”
“很多。‘四箴堂’的盧臺子,編了好幾出老生戲……。”
“我是說小生戲。”華服少年打斷他的話說,“生旦合串的玩笑戲。”
“這……,一時倒想不起來。”
談到這裡,一直侍立在旁的俊僕開口了,“大爺!”他說,“請回吧!別打攪人家了。”
華服少年點點頭,站起身來把手擺了兩下,似乎不教主人起身送客。然後,踏著安詳的步伐,回身走了。
“這是什麼路道?”張英麟不滿地,“好大的架子!”
“輕點!”王慶祺說,“我猜是澂貝勒。”
“不對。澂貝勒我見過。”
“反正一定是王公子弟。慢慢兒打聽吧。”
話雖如此,王慶祺年下要躲債,避到他京東的一個同鄉家,沒有閒心思去打聽。送灶那天,張英麟不速而至,一見面就說:“我找了你好幾天,真把我累壞了!”他又放低了聲音,叫著他的號說:“景琦!你知道咱們那天在宣德樓遇見的是誰?”
“是誰?”
“是皇上。”張英麟唯恐他不信似的,“千真萬確是皇上。”
王慶祺又驚又喜,只是不斷眨眼發愣,張英麟卻有些惴惴然,看見王慶祺的神態,越發不安,於是把他特地找了來,想問的一句話說了出來。
“景琦,”他小聲說道:“這會不會是一場禍事?”
“禍事?”王慶祺翻著眼反問:“什麼禍事?”
“咱們倆這麼在飯莊子里拉胡琴唱戲,不是有玷官常嗎?”
“嗐!你是怎麼想來的?”王慶祺覺得他的話可笑,“照你的想法,那麼皇上微服私行,又該怎麼說呢?”
這話自是教張英麟無從置答,然而他也不能釋然,雖不知禍事從何而來,總覺得這樣的奇遇,過於反常,決非好事。
王慶祺覺得他這樣子,反倒會闖出禍來,便多方設譬,說這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但應持之以鎮靜,視如無事,則簡在帝心,不定那一天發現名字,想起舊事,皇帝會酬宣德樓上一曲之緣,至少放考差、放學政,一定可以佔不少便宜。
“是的,‘持之以鎮靜,視如無事。’千萬不能亂說,否則都老爺聞風言事,你我就要倒大黴了!”
“對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讓另外人知道,切記,切記。”
等張英麟如言受教而去,王慶祺一個人坐著發呆。他那表叔只見他一會兒攢眉,一會兒微笑,跟他說話,答非所問,支支吾吾,什麼也沒有說出來,便有些害怕了。
“景琦,”他推著他問,“莫非你得了痰症?年近歲逼,你可千萬不能替我找麻煩!”
這一下王慶祺才醒悟過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