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實在有些食不下咽,所以拿了兩個饅頭,放在一邊說:“勞駕,勞駕!我這就行了。
請廚子大爺收了去吧!“
剛說到這裡,只聽窗外靴聲、人聲,是郭松林回來了,帶著一名隨從,卻只候在窗外,小紅慌忙退到一邊,很恭敬地站著。
“你還沒有吃飯?”郭松林接著又說,“我也還沒有。正好,你就陪著我一起吃吧!”
小馬弁一聽這話,便退了出去,向廚子吩咐:“把大帥的飯開到這兒來。”
這開來的飯,自然大不相同,肥雞大鴨子以外,還有一大碗狗肉,異香撲鼻,把小紅的食慾勾了起來。但是她不比北道上那些“生蔥生蒜生韭菜,那裡有夜深私語口脂香?開口便唱‘冤家的’,那裡有春風一曲杜韋娘”的“蠻娘”,當著窗外那些官長“總爺”,何敢跟統馭上萬兵馬的“大帥”,對桌而食?只守著她的規矩,站在桌旁替郭松林舀湯撕餅地伺候著。
吃得一飽,郭松林很舒服地剔著牙、喝著茶說:“現在要跟你談正事了。”
“是。”小紅答應是這樣答應,心裡又萬分困惑:紅頂子的大官兒跟我們這種人有什麼正事好談?
“是談你的正事。小紅,”郭松林說道:“我想拔你出火坑。”
“這……。”
“你聽我說完,不是我想接你回家,現在打仗,我沒得那份閒心思。我替你還了債,把身子贖出來,另外再送你幾兩銀子。喔,”郭松林停了一下問:“小紅,我又要問你了。倘或你那口子攢夠了錢來接你們母子倆,你把你瘋癱的老孃怎麼辦呢?”
“那……,”小紅聽了他的話,心思極亂,所以得先想一想才能回答:“自然是一起接了去。”
“你別看得那麼容易!漢人若非充軍,出關也不是說來就來,說去就去那麼容易。果真你娘去不了,可能送幾個錢,託人照應?”
“有錢就行。”小紅答道,“我把我娘送回淄川。”
“那就行了。”
剛說到這裡,只見劉銘傳和楊鼎勳,相偕來到,郭松林顧不得再跟小紅說話,起身迎了出去。
“省三,你來得正好!”他一見面就說:“我跟你要件公事。”
“行!什麼公事?”
“用你的關防出一角公文:派遣差官一名,出山海關公幹,隨攜婦女、小孩各一名。名字都空在那裡,回頭我自己來填。”兩名來客相顧愕然,“這是幹什麼?”劉銘傳問,“你不是自己也有關防嗎?”
“我是福建提督,你是直隸提督,雖在這裡打仗,說起來山海關也管得著,所以要用你的關防。”
“慢來!”楊鼎勳笑道,“我這個湖南提督要管一管閒事。
為何隨攜婦女一名?是何許人?“
“喏,在屋裡!”
這時小紅已經把郭松林的話想明白了,有這樣天外飛來的奇緣,真是愛做夢的人也夢不到,所以反有點不大相信。但看到那兩位貴客的頭上,她心裡踏實了,都是紅頂子的大官,那能開這樣的玩笑?
因此,一見貴客進門,她精神抖擻地連請了兩個雙安,盈盈笑道:“小紅給兩位大人請安。”
郭松林和楊鼎勳又相視而笑了。楊鼎勳跟郭松林是至交,戲謔慣了的,所以指著小紅向郭松林笑道:“子美,她替你‘敗火’,你怎麼反倒要充她的軍?莫非伺候得不夠痛快,火上加火?”
小紅人既伶俐,兼以這些古里古怪的風情話,聽得多了,所以一下就懂了楊鼎勳話中的意思,頓時黑裡俏的臉上,泛出紅暈,變成紫醬色。她同時也在想,這些“大帥”們在一起,開起玩笑來,比平常老百姓還隨便,那裡有一點兒官派?
因而不免深深訝異。
心有所感,臉上不免流露了狡黠的笑容。楊鼎勳正跟劉銘傳哈哈笑著,一眼瞥見,立即忍住了笑,指著小紅說:“不對!看她這笑,昨兒晚上一定還有新鮮花樣?說吧,”這是直接對著小紅來的:“你笑的什麼?”
“什麼花樣也沒有。”郭松林接著說:“你們自己問她好了。”
小紅不願搞出誤會來,又看來的兩位“大人”也是好說話的人,所以輕盈地笑道:“我是想起鼓兒詞上的話好笑,沒有別的。”
“怎麼呢?”楊鼎勳問,“說出來讓我們也笑一笑。”
“鼓兒詞上提起那些個元帥,叫人害怕!一發了脾氣,把鬍子一吹,公案上摔下一支令箭來,馬上推出轅門,人頭落地。敢情這都是哄人的話!眼前就三位元帥,跟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