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子勸別人,自己的眼圈卻也紅了。
這時的懿貴妃,想起當年在圓明園“天地一家春”,夾道珠燈,玉輦清遊,每每獨承恩寵的快心日子,思量起皇帝溫存體貼的許多好處,撫今追昔,先朝百餘年苦心經營,千門萬戶,金碧樓臺的御苑,竟已毀於劫火,而俊秀飄逸,文采風流的皇帝,於今亦只剩得一副支離的病骨,怎能不傷心欲絕?因此,她那一副原出自別腸的涕淚,確也流瀉了傷時感逝的真情,越發感動了心腸最軟的皇后。
“皇后您想,”懿貴妃哭著又說,“萬一皇上有個什麼的,阿哥才六歲,大權又落在別人手裡,還有咱們孤兒寡婦過的日子嗎?”
那哽咽淒厲的聲音,完全控制了皇后的情緒,特別是最後的一句話,使得皇后震動了。她想起跟皇帝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客客氣氣地,從容坐談,皇帝常拿“綱鑑”上的故事講給她聽,久而久之,歷代興亡得失,大致瞭然於胸,奸臣專權,欺侮孤兒寡婦,篡弒自代的往事,也略略知道幾件。要說肅順是奸臣,這話不免過分,但他的跋扈是人人共見的,眼前不過跟懿貴妃作對,在自己面前,還持著對皇后應盡的禮節,然而此又安知不是看皇帝的面子?這樣想著,驚出一身冷汗,萬料不到自己也會有一天,面臨這“孤兒寡婦”受制於人的威脅!
於是,皇后順手拿起麗妃的那一方手絹,拭一拭眼淚、擤一擤鼻子,沉聲叫著懿貴妃的小名說:“蘭兒!你快別哭!咱們好好商量商量。”說著,她從炕上下來,順手扶起懿貴妃。
懿貴妃還在抽噎著,但終於收拾涕淚,跟著皇后一起走入後房套間。那是整個寢宮中最隱秘的所在,原是皇后貼身心腹宮女雙喜的住處,兩人就並肩坐在雙喜床上密談。
“你看皇帝的病,到底怎麼樣了呢?”皇后緊鎖著眉問。懿貴妃想了想,以斷然決然的語氣答道:“非要回鑾以後,才能大好!”
“怎麼呢?”
“哼!”懿貴妃微微冷笑,“太醫的脈案上,不是一再寫著‘清心寡慾’?在這兒,有肅六他們三個,變著方兒給皇上找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