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一陣急痛攻心,頓時又冷汗淋漓,喘息不止。
大阿哥看得慌了,“阿瑪,阿瑪!”大叫著撲倒在御榻上去拉住了皇帝的手。
這對皇帝是極大的安慰,那一隻小小的、溫暖的手,彷彿有股奇妙的力量,注入他的身體,他的喘息止住了,心也定下來了,而且也不再那樣恐懼於一瞑不視,茫茫無依了。他微笑著伸出枯瘦的手,摸著大阿哥的臉,看著載垣說,“我把他交給你們了!”
“是!”載垣肅然答道:“大阿哥純孝天生,必是命世的令主。”
“要好好教導。李鴻藻一個人不夠的。”皇帝說到這裡,低下頭來向大阿哥說:“你也認一認我所託付的八大臣。給他們作一個揖吧!”
載垣代表顧命八大臣辭謝,皇帝不許。這番推讓,皇帝厭煩了,於是“老五太爺”發言勸阻,顧命八大臣站成一排,與大阿哥相向而立。一面作揖,一面跪下還禮,這樣皇帝算是當面託過孤了。
在形式以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道手續。肅順命人抬來几案,備了丹毫,要請皇帝親筆硃諭,以昭慎重。但這時皇帝已經無法寫字,握著筆的手,不住發抖,久久不能成一字,唯有廢然擲筆,說一句:“寫來述旨!”
這“寫來述旨”,應該就是軍機大臣面承旨意後寫呈的“明發上諭”,但時間迫促,沒有工夫按照規定的行款套語來處理,同時這些頭等緊要的檔案,最宜簡潔,免得以詞害義,生出不同的解釋。因此,杜翰純粹以為皇帝代筆的立場,簡單扼要地寫了兩道“手諭”,捧交最資深的軍機大臣穆蔭,穆蔭轉交御前大臣肅順,肅順拿起來先極快地看了一遍,深為滿意,隨即把他放在皇帝身邊的几案上,並且親自捧了仙鶴形的金燭臺,照映著皇帝看那兩個檔案。
“念給大家聽聽吧!”
“是。”肅順放下燭臺,把那兩道手諭,交了給穆蔭,然後自己也歸班跪聽。
穆蔭捧著上諭,面南而立,朗然念道:“立皇長子載淳為皇太子。特諭。”又念第二道:“皇長子載淳現為皇太子,著派載垣、端華、景壽、肅順、穆蔭、匡源、杜翰、焦祐瀛盡心輔弼,贊襄一切政務。特諭。”
那“贊襄一切政務”六個字,是杜翰自己加上去的,但既經皇帝認可,不啻出自御口,誰也不敢說話。只是頭腦冷靜些的人,已有戒心,這班親承顧命的“忠臣”,一開始便頗有攬權的跡象了。
第四部分慈禧全傳(四)(7 )
辦了這件大事,勉強撐持著的皇帝,一下子洩了勁,頹然垂首,雙眼似閉,於是老五太爺說了句:“皇上歇著吧!”大家紛紛跪安退出。
除了顧命八大臣以外,沒有一個不是感到心情沉重的,顧命大臣沒有恭王,不是一個好兆頭!只怕朝中從此要多事了。當然,也有些人怕肅順的權越來越重,氣焰也會越來越高,此後更難相處,而有些人只怕為了恭王不平,以他的身分、才具,說什麼也不應該被摒於顧命大臣的行列之外。
然而此時很冷靜地下了決心,要與肅順鬥一鬥的,卻只有深宮中伴著一盞孤燈的懿貴妃。
東暖閣中的一切,她隨時都能得到很正確的報告。大阿哥被立為皇太子,自然不是新聞,而顧命大臣沒有恭王的名字,雖在意料之中,卻仍不能不使她震動!事情擺明了以後,前因後果不得不重作一番估量。皇帝的末命如此,表示他至死對恭王不諒解,同胞手足何至於這樣子猜嫌,擰成這麼個死都解不開的結?這自然是肅順的挑撥離間!
一想到此,懿貴妃頓覺不寒而慄。都說肅順跋扈毒辣,今日之下才發現他還有極其陰狠的一面。這使她很快地想到這幾天的情形,肅順處處抬舉皇后,已明顯地表示出來,他將來只尊敬一位太后,假手於那位忠厚老實的太后,去抓住年幼無知的皇帝,口銜天憲,予取予求!“哼!”懿貴妃咬著牙冷笑,“肅六,你別作夢!”
越是心裡惱恨,她越冷靜,心裡的事連小安子面前都不說一句,只看著桌上的逐漸消蝕的短燭,默默在心裡盤算,一遍又一遍,直到天色微明。
宮裡一天的活動,都是在曙色未臨之前開始的,太監和宮女靜悄悄地各自來去,忙著自己分內的工作。懿貴妃雖然一夜未睡,但精神有種異樣的亢奮,不想再睡,開了房門,叫人打水來漱洗晨妝。
“主子起得早!”小安子跪了安起來,接著又垂手請了個安,“主子大喜!”
“什麼喜啊?”
“大阿哥封為皇太子,”小安子掉了句文:“主子便貴為國母了!”
“哼!”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