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廟,名譽巍煥,品行端方。因是含愧往投,果蒙收錄。從此衣食有著,夢寐感情。未及兩月,悟真果以師友情深,擢升知客。自此便相識金御史仁鼎,接洽不時,日加親熱。四月中旬招僧遊湖,舟次偶語廟事,暗與僧謀雲:建廟之初,彼曾被濟公詭計罰去良田若干,充人廟產。汝能立約在前,一朝得志,將充以之產完壁歸還,我準代謀取本廟方丈之缺。當下兩造立誓,金御史果然百計圖謀,至不獲已;便假傳聖旨,勒令悟真於昨日交家。僧接家之後,焉敢食言?只得走至庫房,將金相府所有佈施在廟田契,一律揀交金御史收藏,也不暇計及多少。但金御史既得田產,終慮悟真心有未甘,忽又計上心頭,暗騙悟真遊玩萬壽行宮,意在閉禁餓死。午膳之後,金御史果佈置妥當,邀悟真徑入行宮。僧其時雖屬昧心,然亦因其心之太狠,正在懸懸之際,傳聞兩人才入行宮,忽與聖僧相值。僧乍聽之除,亦殊駭絕。因念聖僧神通變化無窮,繞屋幾周,又憂又喜。所喜者悟真遇救,可無性命之虞;所憂者聖僧既歸,難保隱謀不露。金雖惡極,僧亦罪魁。左右思維,實難濡滯。因趁事未敗露之時,向庫房支付庫銀兩隻,居心並無他謀,計在挾資逃遁。出門之後,飽覽湖光,落日之餘,徑投旅店。不料風流禍起,忽逢舊日王婆;月殿情牽,乍識天台仙子。伊人非別,即金御史之九姨;去路非遙,乃萬秋國之舊址。兩情方洽,正魚水之和諧;一度未終,驚龜翁乎稅駕。然據九姨密語,本借種之無猜;而論小子猖狂,亦殺身之不枉。以為彼此既有舊交,通家益加親密。陽臺既下,復尋御史以晤談;席語未終,遂遭豪奴之毒手。一個羅漢胎,東方畢命;幾滴消強水,西藥喪身。增固死有徐辜,何須訴怨;第以人將假禍,波及無辜。陷悟真於囹圄,職乎此耳;封大成之聖剎,尚思言乎?總之金仁鼎務在反田,致害人之性命;鐵和尚死將言善,當歷敘其實情。速出悟真,早歸廟產。君子當知機,無為厲鬼祟。僧雖被害,情尚難忘,即此數言,正以忠告金御史,而報昔日知遇之恩於萬一者也。哀泣上呈,所供是實。
二人看畢,委實又羞又恨,又驚又怕,抓住這一張供單,都像雷打痴了一般,只是你朝他望,他朝你望,足有半頓飯時候。兩邊伺候的爺們,不曉得主人忽然的賭那白眼是一件什麼事。還是賈知縣究竟事不關己,忙將仁鼎扯一扯道:“大哥,這件事不是發呆的呢,須要趁早明白些才好。我想這個供辭,死鬼鐵珊必無偌大的神通,一定是濟公聖僧暗中所為。世間那有本官親筆的供單忽然變掉的這個道理?”金仁鼎道:“話固有理,難道這件事鬧成這樣,我姓金的還要把田白白的退出不成?”賈知縣笑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在我看能個沒得後災,就算好的了。這位濟公和尚放起刁來,可不利害,那裡你還不曾嘗過他的滋味嗎?”金仁鼎道:“然則照你看,這事該得怎樣呢?”賈知縣見問,心中正然躊躇,忽見李龍、王虎兩個差人由外面狼狽不堪的形像,一個抱住了頭,一個捧住了嘴,哭哭啼啼走來。一見賈知縣道:“老爺聽稟,小人們今天這個差使幹不成了!打也被打過了,卻沒有主意可想。請老爺趕快去查點查點看,究竟怎樣說法?”賈知縣聽這兩差所說的話,真正沒頭沒尾。畢竟不知所因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百十七回 兩差人暗搜內藏 一老丐獨陰封門
話說賈知縣正同金仁鼎想著主意,忽見李龍、王虎兩個差人,一個抱住頭,一個捧住嘴,說得不清不楚的,走得來請老爺作主。看官,你道這是一回什麼事呢?原來李龍、王虎這兩個差人,本是監安縣一百幾十個差役中著名的兩個好手,他同本官有個定例在前,凡遇到批差的事件,下手先都是批他們兩人。他們把票子了,劃本劃利的一算,如其沒甚好處呢,當時便把票子繳上回道:“這件事差人幹不來。”本官這才另改旁人。若是票子接走了呢,刑名案件抵準十兩銀子孝敬,錢穀案件抵準二十兩銀子孝敬。今天批差照應大成廟,他們曉得這廟裡是富足不過,單那佛殿當中那架香錢櫃子還要倒兩百千文呢。所以接著這張票子,以為可以發一筆大大的財交,心中歡喜不過。到了本官走後,一些人便忙了代鐵珊收屍。李龍向王虎把嘴一歪,兩人直朝裡走進了二門。李龍就直奔大殿,王虎大喊道:“老龍,你那裡不識嗎?一直上大雄殿上,難道抱個羅漢去換糖吃嗎?你不看見東邊掛著一面牌喊我們去呢。”李龍初還不懂,及至廟東望去,果見那柱上掛了一面牙紅色牌,上面“庫房”二字。李龍看明,反轉抱怨王虎道:“你這人就說明了也好。要用這些功夫,可不要耽擱時候嗎?假如再碰個把同夥的走得來,那便又要分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