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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司還算念淳于意是位名醫,不辦死罪,僅讞肉刑。又因他曾任縣令,未忍增加刑罰,申奏朝廷,聽憑皇帝主裁。
那時正是文帝十三年,文帝見了此奏,即命將淳于意押送長安。淳于意本無子嗣,只有五個女兒,起解之日,都來送父,環繞悲泣,苦無救父之法。淳于意見此情形,便仰天長嘆道:“生女不如生男,緩急毫無所用。”淳于意說完此話,伯仲叔季四女,仍是徒呼負負;獨有少女緹縈聽了,暗中自忖道:“吾父懊悔沒有兒子,無人救他,我卻不信,倒要拼拼性命,總要吾父不白生我們才好。”她想完之後,草草收拾行裝,隨父同行。當時淳于意還阻止緹縈道:“我兒隨我入都,其實亦無益處,大可不必!”緹縈也不多辯。一日到了長安,淳于意自然系入獄中,待死而已。文帝尚未提訊淳于意,忽接其女緹縈上書為父呼冤。書中要語是:妾父為吏,齊中嘗稱其廉平。今坐法當刑,亡傷,夫死者不可復生,刑者不可復屬,雖欲改過自新,其道莫由,終不可得!妾願沒入為官婢,以贖父刑罪,使得改過自新也。
文帝閱畢,不禁惻然。
可巧竇皇后、慎夫人等人,適得一盆奇花,即在御國清風亭上設下御宴,欲替文帝上壽。文帝入席之後,偶然談及緹縈上書救父之事。慎夫人道:“孝女救父,萬歲如何辦法?”文帝道:“淳于意的獄事,情尚可原;今其女既願以身代父,朕當準許。但未知緹縈的相貌如何呢?”慎夫人聽了,就將柳眉一豎道:“陛下此言差矣!緹縈既是孝女,哪得問她相貌美惡?婢子敢問陛下,是不是準否的標準,要有她的相貌中定意旨麼?”文帝聽了,急以手笑指慎夫人道:“汝此語說得真是挖苦朕了,朕不是已經說過準她贖父麼?汝怎麼說朕似乎以她相貌美惡,方定準否呢?”慎夫人道:“原來如此,陛下的准許,乃是準緹縈代父贖罪。她既有願為官婢之言,陛下莫非要以孝女作妃子麼?以婢子之意,天下不乏美人,緹縈無論如何美法,萬不可糟蹋孝女。”竇皇后在旁介面笑道:“慎夫人之言,真是深識大體!她既聲請陛下另選美妃,更是情法兼荊陛下何不準奏,做個有道明君呢?”文帝聽了,呵呵大笑道:“你們二位都是聖後賢妃,朕也不敢自己暴棄,硬要學那桀紂。”慎夫人不待文帝說,慌忙一面下席謝恩。一面便代文帝傳旨,不但赦免淳于意之罪,而且還免緹縈入官為婢。
文帝原是一位明主,一笑了事,並不責備慎夫人擅自作主。
連這天的一席酒,也吃得分外有興。事為薄太后所知,讚許竇後、慎妃知道大理,皇帝從善如流,更是可嘉。一個高興,便扶了宮娥,來至席間。文帝一見母后有興,自己今天所做之事,且有面子,慌忙扶了太后入席,奉觴稱壽。薄太后入席之後,即命人取黃金二千斤,分賜竇後、慎妃二人,文帝反而沒賞。
文帝笑著道:“母后何故偏心,厚媳薄子,使臣兒也得點賞賜呢?”薄太后聽了,也微笑答道:“皇帝幸納她們二人之諫,不然,為娘還要見罪,哪得希望賞賜?”慎夫人介面奏道:“太后也要獎許皇帝。皇帝果因不納諫言,而妃孝女,就是太后見罪,似乎已經晚了。”薄太后聽了道:“此言不無理由。”
即賜文帝碧玉一方,又踢慎夫人明珠百粒。次日,文帝又詔令廢去肉刑。那天詔上之語是: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過為善,而道無由至。朕甚憐之!夫刑至斷肢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痛而不德也!豈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
文帝下詔之後,便命延臣議辦。正是:莫謂都中來孝女,還須宮內有賢妃。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擲棋盤太子行兇 退奏摺相公嘔血
卻說丞相張蒼等奉詔之後,議定刑律,條議上聞。原來漢律規定肉刑分為三種:一種謂之黠刑,就是臉上刺字;一種謂之劓刑,就是割鼻;一種謂之斷左右趾刑,就是截去足趾。這三種刑罰,不論男女少壯,一經受著,身體既是殘毀,還要為人類所不齒。雖欲改過自新,但是已受刑傷,無從恢復,成了終身之辱。當下所改定的是:黥刑改充苦工,即城旦舂之罰;劓刑改笞三百;趾刑改笞五百。笞臀雖是不脫肉刑,究竟受刑之後,有衣遮體,不為人見,除查案才能知道外,旁人可以瞞過。漢朝第一代皇后呂雉,即受過此刑。總而言之,一個人不犯刑罰才好。刑餘之人,就是輕些,也不過百步與五十步的比較。當時這樣的一改,面子上雖是文帝的仁政,其實還賴孝女緹縈那句:“刑者不可復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