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會遭到姥爺的痛罵:有一回,他在廚房的吊床上睡午覺,不知道是哪個壞蛋,在他臉上塗滿了紅顏料。
這種顏很難洗下去,好長一段時間,格里高裡就有了這麼一張好笑又可怕的臉。
這幫人折磨他的花樣層出不窮,格里高裡似乎一點也不當回事兒,什麼話也不說。
他在拿剪子、頂針兒、鉗子、熨斗之類的東西之前,總要先在手上吐上唾沫,試探著拿。
這已形成了習慣。在拿刀叉吃飯以前,他也會把指頭弄溼,孩子們看見了大笑不止。
捱了燙,他的臉立刻就會扭曲出很多皺紋來,眉毛高高抬起,直至消失於光禿禿的頭頂之上。
我不記得姥爺對他兒子們的惡作劇的態度了,每次,姥姥都會揮起拳頭喊他們:“臭不要臉的魔鬼!”
不過,舅舅們在私下裡還是常常咒罵茨岡,說他這兒不好、那兒不好,是個小偷,是個懶漢。
我問姥姥,這是怎麼回事兒。
她耐心地給我解釋:“這你就不知道了,他們將來要分家自己開染坊,都想要凡紐希加,所以嘛,他們倆僦都在對方面前嗎他!
“說他不會幹活!是個笨蛋。”
“他們怕跟你姥爺一起開另一家染坊,那對你的舅舅們十分不利。”
“他們的那點陰謀詭計早就讓你姥爺看出來了。他故意給他們倆說,‘啊,我要給伊凡買一個免役徵,我太需要他了,他不用去當兵了!’”
“這下可把你的舅舅們氣得不輕!”
姥姥說到這兒,無聲地笑了。
我現在又和姥姥坐在一起了,像坐輪船來的時候一樣,她每天臨睡以前都來給我講故事,講她自己像故事一樣的生活。
很有意思,提到分家之類的事時,姥姥完全是以一個外人的口氣說的,彷彿她離這一切十分遙遠。
她講到茨岡,我才知道他是個被遺棄的孩子。
有一年的春天,在一個陰雨綿綿的夜裡,從門口撿到的。
“唉,他都凍僵了,用一塊破圍裙裹著!”
“是誰扔的?為什麼要扔了他?”
“他媽媽沒有奶水,聽說哪一家剛生了孩子就夭亡了,她就把自己的孩子放到這兒來了。”
一陣沉默。
“唉,親愛的阿遼沙,都是因為窮啊!”
“當然,社會上還有一種規矩,沒出嫁的姑娘是不準養孩子的!”
你姥爺想把凡紐希加送到警察局去我攔住了他,自己養吧,這是上帝的意思。
“我生了18個孩子,都活著的話能站滿一條街!”
“我14歲結婚,15歲開始生孩子,可上帝看中了我的孩子,都拿去當天使了!
我又心疼又高興!“
她眼裡淚光一閃,卻低聲笑了起來。
她坐在床沿上,黑髮披身,身高體大,毛髮蓬鬆,特別像前一陣子一個大鬍子牽到院子裡的大熊。
“好孩子都讓上帝給拿走了,剩下的都是壞的!”
“我喜歡小東西,伊凡卡就這樣留下了,洗禮以後,他越長越水靈!”
“開始,我叫他‘甲殼蟲’,因為他滿屋子爬的那個樣子太像個甲殼蟲了!”
“你可以放心地去愛他,他是個純潔的人!
伊凡常常有驚人之舉,我越來越愛他了。
每逢週六,姥爺都要懲罰一下本週以來兒犯過錯誤的孩子,然後他就去做晚禱了!
廚房就成了我們的天地。
茨岡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來幾隻黑色的蟑螂。他又用紙作了一套馬臉,剪了一個雪橇,啊,太棒了!
四匹黑馬拉著雪橇在黃色的桌面上賓士起來,伊凡用一根小棍趕著它們,大叫:“哈,趕著車去請大主教嘍!”
他又剪了一片紙貼在了一個蟑螂身上,趕著去追雪橇:“它們忘了帶口袋,這是個和尚,還追呢!”
他又用一條線繫住了一隻蟑螂的腿,這隻蟑螂一邊爬,頭一邊不斷地點地,伊凡大笑:“助祭從灑館裡出來要去做晚禱了!”
他還有一隻小老鼠,把它藏在懷裡,嘴對嘴地餵它糖、接吻,他十分自信地說:“老鼠是非常聰明的動物,家神就特別喜歡它!”
“誰養了小老鼠,家神爺爺也就會喜歡誰!”
伊凡還會用紙牌或銅錢變戲法,而且變戲法的時候,他比哪個孩子都叫喊得厲害,和我們沒什麼區別。
有一回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