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去,平了下去,貼在了地板上,好像要陷進去。
雅可夫舅舅低聲說:“米哈伊爾去叫爸爸了!”
“是我,僱屯一輛馬車把他拉了回來!唉,幸虧不是我親自揹著,否則……”
葉芙格妮婭還在把蠟燭往茨岡手裡塞,燭淚滴在了他的手掌心裡。
格里高裡怒吼:“行啦,你把蠟立在地板上就行啦,笨蛋!”
“哎!”
“給他把帽子摘下來。”
保姆把伊凡的帽子摘了下來,他的後腦勺砸在地板上,沉沉地響了一聲。
他頭歪向一邊,血順著嘴角往外外淌,流得更多了。
我等了很久,等茨岡休息好了站起來,坐在地板上,吐一口唾沫說:“呸,好熱啊……”
可是沒有。
第三天,他還是那麼躺著,不斷地瘦了下去。
他臉黑了下來,指頭也不能動了,嘴邊兒上也不流血沫了。
他的天靈蓋和兩個耳朵旁,插著三支蠟燭,黃色的火光搖曳不定,照著他篷亂的頭髮。
葉芙格妮婭跪在地上哭著:“我的小鴿子,我的小寶貝……”
我感到特別冷,十分害怕。爬到了桌子底下躲了起來。
姥爺穿著貉絨大衣,腳步沉重地走了進來。
穿帶毛尾巴領子的皮大衣的姥姥、米哈伊爾舅舅、孩子們,還有很多生人,都湧了進來。
姥爸把皮大衣往地上一扔,吼道:“混蛋!你們把一個多麼能幹的小夥子給毀了!再過幾年,他可就是無價之寶啊!”
地板上的衣服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往外爬,碰到了姥爺的腳。
他踢了我一腳,舉起拳頭向舅舅們揮舞著:“你們這邦狼崽子!”
他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抽咽了幾下,但是沒有流淚:“他是你們的眼中釘,這我知道!”
唉,凡紐希加,你怎麼就不知道呢?傻蛋!
“我說,怎麼辦?嗯,怎麼辦?上帝為什麼這麼不喜歡我們,嗯?老婆子?”
姥姥趴在了地板上,兩隻手不停地摸著伊凡的臉和身子,搓他的手,盯著他的眼,把蠟燭都碰倒了。
她緩緩地站了起來,臉上發黑,身上也是黑衣服,二目圓睜,可怕地低吼著:“滾!滾出去可惡的畜生!”
除了姥爺,別人都出去了。
茨岡就這樣死了。
無聲無息地埋掉了。
人們漸漸地把他忘掉了。
第四章
夜裡睡覺,我躺在一張大床上,裹上了好幾層大被子,諦聽著姥姥作禱告。
姥姥跪著,一隻手按在胸口上,另一隻手不停地畫著十字。
外面酷寒刺骨,冷得發綠的月光透過窗玻璃上的冰花兒,照在姥姥那長著善良的大鼻子的面孔上,她的兩眼像磷火似地明亮。
綢子頭,巾在月光之下好像是鋼打鐵鑄的一般,從她頭上漂下來,鋪在了地板上。
姥姥作完禱告,脫了衣服,疊好,走到床前,我趕緊裝著睡著了。
“又裝蒜呢,小鬼,沒睡著吧?聽見了沒有,好孩子!”
她一這樣講,我就知道下一步會怎麼做了,噗哧一聲笑了,她也大笑:“好啊,竟敢跟我老太婆裝相!”
她說著抓住被子和邊兒,用力一拉,我被拋到空中打了個轉兒,落到鴨絨褥墊兒上。
“小鬼,怎麼樣,吃了虧吧?”
我們一起笑很久。
有的時候,她祈禱的時間很長,我也就真的睡著了,不知道她是怎麼躺下的了。
哪一天有了吵架鬥毆之類的事,哪一天的祈禱就會長一些。
她會把家務事兒一點不漏地告訴上帝,很有意思。
她跪在地上,像一座小山,開始還比較含混,後來乾脆就成了家常話:“主啊,您知道,每個人都想過上好日子!
“米哈伊爾是老大,他應該住在城裡,讓他搬到河對岸去住,他認為不公平,說那是沒有住過的新地方。
“可他父親比較喜歡雅可夫,有點偏心眼兒!
“主啊,請您開導這個拗老頭子吧!
“主啊,您託個夢給他,讓他明白該怎麼給孩子們分家!”
她望那發暗的聖像,畫十字兒、磕頭,大腦袋敲得地板直響,然後她又開了口:“也給瓦爾瓦拉一點快樂吧!
“她什麼地方惹您生了氣?她有什麼罪過?為什麼她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