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部分

曾在一向宗暴亂時一度逃逸,是個少見的無恥之徒。就是我這樣一個無恥之徒,現竟與兒子上野介日日賴在將軍與大御所身邊,插手天下大政。他容不下老夫的放肆,這是他親口所言。”

家康閉上了眼睛。二人稟性的差異,他心中甚是清楚。眼有眼的作用,鼻子有鼻子的用處,各司其職。 可雙方都已年過七十,卻依然不能和解,真是可悲啊!

“實際上,對於此事,正信也深感恥辱,也曾努力為他解開心結,但一直未能成功,以至於發生今日之事。最近,讓他最感憤怒的,便是對大久保長安遺族進行的處置。他心裡一定在想,若長安徇私舞弊,當然要接受處罰,但為何未跟他商量一下就作出了決斷?這種憤怒的心思,老大並非不解。大御所大人召他前來,他恐怕也不會推三阻四。當然,他也實讓人悲懷。正如酒井大人方才所言,他正下決心要隱居的節骨眼上,長子卻先他而去,自弄得他身心俱疲。”

“這話……這話,你與忠鄰說過嗎?”

“說過了……啊,非親自說的,此事需請他容讓,故老夫就勞水野忠元大人幫著跑了一趟。但他一聽是老夫的口信,便以臥病為由不予接見。是這樣吧,水野大人?”

忠元點頭。

“唉!既這樣,忠鄰啊……相模守斷無不露面的道理。那麼,現在家康就給大家說說,眼下局勢不穩到底是何原因。若有偏頗之處,請諸位明言,休要拘束。”家康語氣依然像鞭子一樣威嚴。

滿座人鴉雀無聲。眾人都感到,許久不見的、只有作戰議事時才有的殺氣,又從家康身上散發出來。

“此出不穩,最大的原因,在於某些人忘記了太平世道來之不易。”說著,家康一個一個仔細巡視在座者一遍,“大久保相模守的我行我素,與長安的輕妄,無不根源於此。其實,忘記了太平來之不易而麻痺大意的大有人在。”

“我等實在汗顏。”正信插上了一句。

“不懂得戰仗殘酷之人,先且不論。我要說的,是經歷了關原合戰的人。我們在世期間,必須把亂世的殘酷告訴世人。眾位可知最易疏於此的,是誰嗎?”

“啊!”秀忠最先驚訝地打了個哆嗦。接著,正信也低下了頭,“慚愧!”

“莫要插嘴!”

“是!”

“錯最大的,便是德川家康,家康繼承了總見公和太閣遺志,終於實現了天下太平的夙願,卻安於小成,疏忽了對右府和上總介的教導……正是由於這些疏忽,才導致長安的輕妄和洋教徒的陰謀策動。”

唯有坐於末席的柳生又右衛門臉上現出了微笑。家康對自己的批評,正是石舟齋兵法的極致:若人本身無破綻,對其施何種陰謀和妖術都不能得逞,故,所謂必勝的信念全來自此種自信——“若是發現我有破綻,就只管上來試試!”看來,家康似又恢復了先前的豪氣。

“我把忠輝全權託付給長安,竟是這種嬌寵害了忠輝。同樣,我把右府交與有樂、片桐、小出等人,也是大有疏漏。若他們能夠堅定不移,都擁有‘維護世間太平,捨我其誰’的心念,洋教徒也就不可能有發起陰謀的機會。正信恐也知,當我蟄伏於三河時,能夠鎮壓一向宗的暴亂,原因就在於此。他們和我的信奉,究竟誰為真?在這種自信的比拼中,我最終還是壓倒了他們。這一次則正好反了過來,我們被打了個出其不意。忠輝跟著長安一起墮落了,右府則淪為了女人之城的裝飾之物。聽著,到了這種程度,天下還不亂,那才叫怪事!故,錯在德川家康。”言畢,家康眼圈紅了。

家康究竟要說些什麼?秀忠、正信和正純都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覷。他們本以為家康會把所有的不滿發洩到他們頭上,沒想到他卻泣不成聲,率先自責起來。

土井利勝戰戰兢兢道:“大人這麼一說,我等都無地自容了。這哪裡是大御所的疏忽,完全是我們這些屬下的怠慢啊。”

家康再次緩緩注視著眾人。他臉上完全是一種莊嚴的、無人猜得透的悲憤。無人知曉他究竟是在憤怒還是反省,抑或是為了要斥責別人,而故意先拿自己的是非開刀?

“哦?利勝,你是這般想的?”

“是。真是汗顏之至。”

“你若這麼想,那我無論嘮叨多少遍都無用。火已經著了啊。你說呢,將軍?”

“是。”

“那麼,應怎樣滅火?從何處著手?怎樣做才能把損失降至最低?當然,對於這個問題,大家一定都有自己的看法。那就先從年長的佐渡守大人開始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