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為洋教徒和對太平心存不滿的浪人發起的戰事,無論願意與否,被無端推上風口浪尖的,卻是可悲的太閣遺族。這些啊,鄙人表弟柳生宗矩看得十分清楚。”真田幸村只覺胸口被狠狠刺了一刀。正如豐政所言,幸村自己怕亦是故意把太閣遺族捲入旋渦之人。
“但,我並非接受了表弟吩咐,才決定進城。表弟乃是將軍幕賓,與德川親近,豐政只想多些歷練而已。”
“鄙人倒真想聽一聽。至多在半年之內,必會決出命運的大坂城,為何竟能引得大人前來?”
“一言以蔽之,”豐政微笑了,“乃是為了把與戰事無關諸人救出。真田大人想必也知,右府不消說,澱夫人怎會喜好戰事?還有那位高貴的千姬夫人、那些不諳世事的公子小姐,他們怎會盼望打仗?把毫無戰意的人從中解救出去,此為一介為蒼天做家臣的習兵法者當盡之貴。先師的聲音始終迴響於耳畔,不才方才帶人入得城來。”
真田幸村凝視著奧原豐政,啞然。
在這樣一個塵世,真田幸村第一次看到一個如此慈悲的兵家,其境界之高,俗人焉能知之?
豐政似也看清了幸村的為人,字字句句都無一絲虛偽,都充滿了一個自任為“天之臣子”之人的謙遜與誠懇。
說來,此戰確非秀賴母子與家康之戰。那麼,究竟是誰與誰在爭鬥?奧原信十郎豐政一語道破:此為洋教徒的不安和浪人的不平,共同向太平發起的挑戰。可果真只是這些嗎?那戰事豈非永無休止?因為,若想把一切不安和不平從人世驅除,無異於痴人說夢。但如此簡潔的斷言,依然讓幸村羨慕不已。心中若懷有這樣的斷言,其人便有了清晰的行動基準。
“奧原大人想救出那三人?”
信十郎豐政再次笑了,不語。
“這麼說,不才當在這座既無右府母子,亦無千姬夫人的無主之城……一戰了。”幸村自嘲道,五分戲言,五分試探,“不過,在一座無主之城一戰,實在有些離奇。若我將奧原大人趕出城去……大人將會如何?”
“屆時……”豐政輕輕地敲打著自己的脖根,“天之臣子,就只好將性命交還於蒼天了。”
“大人似充滿信心啊。”
“嘿。”豐政輕笑,“再來一杯,雖然無甚味道,但千姬夫人送的菊花如此豔麗,大人權且就花飲茶吧。哎呀,一直生活在大和深山的護花使者,身邊一旦沒有了花,可真是寂寞啊。”
豐政這麼一說,幸村才注意到壺中胡枝子花混著菊花,那白色和黃色顯得無比沉靜,與水壺的質地渾然一體。
幸村忽地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城外關東諸軍的包圍愈縮愈緊,不久之後,此地便要成為刀槍林立的戰場,可面前卻有一個不可思議的“護花使者”正悠然地飲茶閒話,堅信可把三個主子救出。
“是啊,既是護花使者,自是不可糟蹋鮮花了。幸村所學雖為殺人兵法,又怎敢向護花使者武刀相向?”真田幸村吐出一句迷惘的感慨……
第十六章 天意弄人
慶長十九年十月末,德川家康已把戰陣推進至天王寺一帶,眼看就要發起一場速戰速決的攻城之戰。大坂遂挖開河內出口村的河堤,破壞枚方附近的道路。儘管早已決定死守,但任由關東步步緊逼,大坂自是按撩不住,但出手的方式卻是掘堤毀路。不知為何,家康根本不予理會,任人而為。對方一撤,家康就向松平乘壽的美濃部和從廣島匆匆趕來的福島正則之子忠勝下達命令:“修復道路,修復河堤。”
但,家康仍不許先鋒藤堂高虎出兵。
家康的舉動使得豐臣秀賴疑惑不已:關東究竟何意?從大野兄弟及眾主戰之人口中聽到的戰爭,怎是這種不溫不火之勢?秀賴認為,自關原合戰以來,家康始終威猛有加,似早有意滅掉豐臣氏,現在,終借大佛開光發起戰事。在家康抵二條城之前,四向攻城就當開始,當家康抵達,早已血流成河,將士也早已立下幾多豐功偉績。可意外的是,二條城的家康似在故意拖延。
秀賴正迷惘,姨母常高院到。
“聽說大御所甚是疼愛少君,故向將軍頻頻派出使者,勸他們莫要急於進軍。可一旦將軍的軍隊到來,恐怕就算大御所不願,也得開戰了,真是可悲啊!”
剛開始,秀賴還駁斥她:“這會影響士氣,莫要胡言。”
秀賴此言不虛。箭已在弦上,若令士眾得知常高院袒護家康,充滿血性的年輕武士豈能善罷甘休?險惡的氣息甚至已經影響到澱夫人的親信,眾議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