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家康令唐津寺澤廣高與長崎奉行長谷川藤廣,嚴密監視九州各地洋教徒的動向。彥根城主井伊直勝因病,由其弟直孝率兵把守山城宇治的訊息也已傳來。
眾將士一接家康命令,遂敏捷行動起來。
越前北莊秀康之子忠直已向澱橋本進軍,動作神速,彷彿早已作好準備。
十月十五,家康的轎輿至吉田。十六,抵達故地岡崎。到達岡崎,家康才知七男德川義利(義直)已等不及他到來,提前率兵出了名古屋。
儘管嘴上不曾明言,但這亦意外地在家康心頭留下陰影:秀賴恐亦和忠直、義利一樣,覺得戰陣有趣。
下一輩不知戰爭乃是何其慘烈。他們只是聽慣了勇猛的武家故事,對真相實則一無所知。對於悽慘的叫喚、絕望、飢餓,以及血腥的味道,他們既嗅不到,也聽不懂。
忠輝、義利、賴宣、賴房,以及大坂城之秀賴、秀康之子忠直,眾人都對家康的真意一無所知。但七十有三的家康,竟不得不帶領這些徒有勇武的年輕後生去探知天地悲喜。
家康時時覺得奇怪。人生真是無以言喻,真是可笑。一想到這些,他就想自嘲自笑。他怎能不笑?無論和多麼兇猛的武士決鬥,幾無敗績,這樣的一個德川家康,現在竟不得不與年少兒郎展開一場血戰,此乃命也?
可是,若一不小心,令事態惡化,必會釀成一場無法收拾的天地之悲。即如獅子獵捕兔子,亦當付出全力。
十七日,家康抵名古屋。十八日,傳來訊息,說從越前北莊趕來的松平忠直和從金澤城奔來的前田利光(利常)展開了竟賭,前者已抵達近江坂本,後者則進抵海津。於是,家康命忠直佈陣山城之西南、東寺,命利光紮營於澱和鳥羽,嚴令二人多讓士卒歇息。
家康自己則於十九日抵達岐阜,二十日抵近江柏原,此時,他再次接到一個視戰陣如兒戲的訊息:幾個攜秀賴密令的浪人,在京都被板倉勝重捉拿歸案。秀賴等人預計家康不日後必進駐二條城,遂定了一個在二條城縱火、趁亂狙擊家康的計劃,將那些浪人派進了京都。
家康不禁苦笑。昨日,他還收到一封由美濃高須城主德永昌重轉呈、由秀賴親寫的書函。函上說,秀賴對家康公和將軍絕無異心。為此,家康還略微有些心動。但現在看來,這只是一個讓家康放鬆警惕、誘他入二條城的把戲。
不只如此,家康二十一日經石田三成舊領地佐和山、二十二日抵永原時,分別接到了兩個訊息:一是將軍秀忠已親率大軍從江戶出發,另,意氣風發從名古屋出發的義利,已抵京都。
“休要太急,否則士卒易疲憊!”家康立時向秀忠派去使者。
家康的進軍不急不緩,但決非停滯不前。隨著與大坂間距離的縮短,他一步步下出棋子,好令世人看出成人和小兒之間明顯的差距。將軍秀忠尚不溫不火,還算令家康安心。但在秀忠看來,這卻是不負責任和孝心不足。在未得到家康允許出兵之前,秀忠對藤堂高虎道:“大御所的指令雖還沒到,但我已決定出兵。”他欲先斬後奏。
家康乘坐轎輿進軍和秀忠率領大軍進發,一緩一急,給世人留下了截然不同的印象。前者令人感覺大坂尚有“反悔”餘地,與此相反,後者則毫無顧忌。
已是豐後府內城主的竹中重利得知秀忠出兵,便親自向安藝廣島城主福島正則之子忠勝派出使者。正則人在江戶,但忠勝若不立刻率兵加入進攻大坂之軍,恐受到秀忠懷疑,故,重利此行乃是刻意進言。
竹中重利剛一行動,小出吉英就緊隨其後。吉英乃秀賴的輔政秀政之後。“秀賴送來書函,在下把它送到此處。”此為秀賴的親筆信函,不過要求小出無論如何也要支援大坂云云。本多正純將書函交與家康。家康一看,皺起眉頭:“連小出都拋棄秀賴而走了?”就連豐臣氏從小培養起來的小出和片桐都棄而走之,單靠把那些好事的浪人召集起來,就可決戰?秀賴的想法之簡單,實令家康嘆息連連。
此時,一則令家康更為不快的訊息送了來。擔任先鋒的藤堂高虎受家康之命,令片桐且元與其子孝利擔任攻打大坂的前鋒,片桐父子立刻交出人質,欣然從命。
藤堂高虎揣摩著家康的心思,讓片桐且元擔任先鋒,這裡面當然含有讓他和城內主和眾人聯絡的意思。不意片桐父子立刻就答應下來,可見秀賴何等可悲!本應成為大坂盟友的人陸續離去,意想不到的人皆把不利於大坂的訊息帶給家康,心向關東。
秀忠的進兵,更是令講和變得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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