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下,有樂部敗相頻露。除了加藤、池田二部,河面上黑壓壓殺來的,全是敵人。
當微弱的陽光再次被雲霧遮住,冰霜的大地被霧氣濡溼時,有樂部已往天滿方向潰逃。
織田有樂齋恨得咬牙切齒,居然如此輕易就被家康騙了!雖然他並未接到確信,但家康看來似真不願一戰。把片桐兄弟派到北側前線,家康一定也想透過談判解決問題。其實,有樂的這種判斷絕非胡思亂想。可是,在遭受意想不到的夜襲之後,他自然窩了一肚子說不出來的火氣,“那老狐狸,都七十多了,還玩愣頭小子的手段,真是個好戰之人。”
憤憤不平的有樂也已是六十八歲高齡了,當他收拾殘兵退至天滿時,早已累得精疲力竭。然而就在此時,有馬玄蕃的八百軍兵駕船一窩蜂湧了上來,有樂趕緊讓慌作一團計程車眾鑽進護壘,以穩住陣腳。但就算這樣,仍是不敢大意,回首望去,中之島已被池田忠繼和加藤明成的馬印填滿。
“來人,我部遭夜襲,趕緊進城把戰況稟報上去。”
牽馬的人在潰逃中不見蹤影,有樂抓住身邊一個面生的年輕侍衛,問明他名喚芳野三四郎後,令其進城,“原以為將軍不出伏見城,仗便打不起來,現在看來,有樂大錯。老狐狸還是和關原合戰時一樣,唆使中國、四國的大名投入了戰事。告訴大野修理,我本以為那老東西會先圍城,不急下手,卻是走了眼,真是萬分抱歉。告訴他,城外的戰鬥已無指望了。看到此處起火之後,立刻為我開啟城門,然後,就只有據城固守了。”
人總會犯糊塗,有樂先前的想法自是不差,但在遭遇奇襲之後,他完全亂了章法。若他能保持足夠的冷靜,向對方派去密使,一定不會失去與家康最後的交涉機會。其實,他早就已看清,仗硬打下去,只會招致豐臣氏敗亡,況且他也為如何消除浪人的野心而大傷腦筋。
能力尚值得懷疑的芳野三四郎去了未久,有樂齋腦門上冒著熱氣,向剛剛上岸的有馬部迎了上去。他一開始就未抱勝望,自然無法戰勝士氣正高的進攻一方。
那個不知大野治長是何模樣的芳野,在城內各陣中迷亂徘徊,有樂齋看到宮島備中計程車兵被如雪崩般的福島和池田部襲擊,只好急令士眾放火燒了護壘,隨後匆匆逃進城內。
戰必勝之!對於從小就在戰亂中長大,如今終平定了天下的德川家康,此乃不可更改的鐵則。“勝之過猶不及。”這又是家康近來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但當他聽說中國、四國的部隊在眨眼間便進攻至天滿川岸,在距離大坂城僅有一河之隔的地方紮營,不禁沉下臉來,怒道:“亂我大事!”
將士們仍意氣昂揚,陸續前來報功、求戰:“何時發動總攻?”
本多正純只是微笑。家康的計劃已被徹底打亂。如還在對峙,試圖說服對方,尚可在雙方怨仇未熾時,尋到化解之方,可事情既然已到了這一步,未來如何,恐非人力所能預料與控制了。正是為了避免此惡發生,家康才派城和泉守去四處傳令,現在想來,怕是選錯人了。可事已如此,就是把他砍了又有何用?
事實上,自古以來,軍中就有一個不成文的舊例——允許爭功。因此,加藤、池田各部率先出擊,並不能算作違背軍令。立頭等戰功的,就是一舉佔領中之島的主力池田忠繼。
“大人,是不是該褒獎他們?”對於正純的建議,家康許久不答。
“正純,你似不明我的心思啊。”家康口中,“上野大人”和“正純”意味大不一樣。正純心下二驚,“是不是在下犯了什麼過失?”
“唉,非是過失……非是過失。”家康搖了搖頭,“但,正如‘飯吃八分飽’於養生一般,勝亦只八分足矣。”
“八分。”
“你聽著,勝之太過,便與多食無二,只能有害。你要好生記著。”儘管口上這樣說,家康還是同意了正純的建議,“褒獎忠繼。”
但此時正純並未意識到家康之深意。據說,直到家康公逝後,正純被政敵驅至奧州一隅時,才真正明白此中意思。此為後話,不言。
冬月初八於二條城會見急急進京的天海上人之前,家康始終失魂落魄。但見過天海之後,他再次恢復了活力,埋首政務。
冬月初十,秀忠率大軍抵達伏見城。
至此,江戶與大坂兩軍正式對壘。
第十九章 緩戰定軍心
冬月初八,喜多院天海上人與家康究竟談了些什麼,無人可知。令人驚奇的是,家康從第二日起便有了精神,他必是又有了新的章法,且此章法足以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