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幸村向外疾走五六步,又停下。震耳欲聾的巨響之後,本該洶湧而起的吶喊聲並未響起,僅有一片讓人發僵的靜寂。莫非是巨大的轟鳴讓人一瞬間呆住了,忘記了行動?
幸村也有些發懵,若浪人被這從未聽到過的巨響嚇破了膽,仗還怎打?
幸村急急入本城,城內一片寂靜。只城腳有篝火在噼噼啪啪響,四下了無人跡,天地都像被凍結了。
“叨擾一下!真田左衛門佐前來看望右府大人。”若是平常,士卒必然會舉槍將其擋住,幾次盤問後才放進,今夜他們竟連名字都沒問。
腳下的霜碴不時破碎,礫石沙沙作響,四周瀰漫著令人恐怖的靜寂。
幸村預料中的第三炮終未發射。
“真田左衛門佐前來探望大人。”出了甕城,四面陡然明亮起來。篝火的數量增多,並排在本城空地上的旗幟迎著夜風颯颯飄揚。前面的幕帳中更加明亮,幸村看往那裡,口中一聲呻吟,呆住不動。
這是一幕令任何人都不禁為之駐足的奇怪景象。秀賴站在正中,身邊為鑲嵌有絢爛奪目的螺鈿貝殼的床幾。身形高大的秀賴,挺立在鮮麗的緋色毛氈上,身穿一副由緋色皮條穿連起來的鎧甲,全身瑟瑟發抖。不知是出於憤怒還是恐懼,他臉色蒼白,蓬亂的頭髮被汗水緊貼在鬢角,左頰上則有一片浮動的光影。比他更奇怪的,則是擋在他前面、兩隻袖子被大藏局和正榮尼拽住的澱夫人。與其說她是人,不如說是華麗悽愴、傲慢無比的夜叉。
繡在衣上的鯉魚金光燦燦,在篝火的映襯下,澱夫人雙手如銀蛇一般。澱夫人腳下,則是被按坐於地的千姬。千姬看去不知死活,如是從某處寺院窗楣上卸下來的一尊五彩雕像。
這些人前邊,織田有樂齋正一臉痛苦望著幸村,只有有樂一人看去還有幾分氣息。
“真田左衛門佐參見大人。”
“哦,真田大人。”
搭話的並非秀賴,而是有樂。有樂道:“你也看到了,本陣有木村長門守指揮近侍把守,右府大人安然無恙,你放心就是。另,大炮只是虛張聲勢,損失不大。一些魯莽之徒混到了城外,放起火來。因此敵人慌亂之極,遂用大炮來探問我們究竟有無議和的誠意,如此而已。你也要多多小心,以防浪人騷亂。”
幸村欲言,又止住。關於議和,他還未從秀賴口中聽到過一句命令。唉,此時就算責問他們又有何用?自己不需插嘴,他們母子必已爭吵過了。
“真是一派胡言!”有樂佯怒道,“女人們說,私通敵人,讓他們發炮的是有樂。並且,聽說還有些蠢貨竟然相信,要殺掉我。那就殺好了。有樂早已活膩了,自己都覺活著難受。若是有人幫我結束了性命,我感激不盡。”
正在這時,一個人連滾帶爬闖進篝火的光亮中,“報!”
秀賴依然瑟瑟發抖,僵立不動。
“藤野半彌,大人不許應戰的命令,你都傳給浪人了?”
有樂再度插嘴時,秀賴忽然大吼起來:“是誰!誰說不許應戰!我……我……絕不置道犬於不顧!我的命令是讓人跟著道犬往前衝!說不許應戰的,是……母親大人。”
年紀尚輕的藤野半彌歪著嘴嘲笑起來,“大人,若是這道命令,就不必了。即使向那些浪人傳達了命令,他們也動不了了。在聽到大炮聲後,他們全都嚇癱了。”
“哦?”
“唉!正如織田大人所料,浪人都是以生計為目的,要想出人頭地,就必須多獲戰功,可現在哪裡還有戰意?一聽說遭到炮轟的天守閣柱斷簷傾,七八人受傷,他們已嚇得直不起腰,哪裡還有一人敢殺出去!大家都靜待原地,假裝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
看樣子,藤野半彌也著實被浪人氣壞了,不好出口的事都咬牙切齒說了出來。
“怎樣了!”澱夫人開了口,卻是怒吼,“常高院的話不會有假!聽說大御所總想議和了事,獨將軍堅決反對。他連阿千都不顧了,用大炮轟城,還叫囂著要從地底下炸城。好了,現在給他口實了!”
“住口!”秀賴晃動著六尺高的巨大身軀,直跺腳,“母親是此城的總大將嗎?戰事要聽豐臣秀賴的指揮——半彌!”
“在!”
“傳令下去,傳與七手組和眾旗奉。看,天空逐漸變紅了。讓他們在火光未消之前,大開城門一齊殺出!這是總大將豐臣秀賴的命令。”
“不!”澱夫人再次顫抖著,絕望地號叫起來,“敵人有三十萬。他們在各個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