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疑問,權力這種東西有著極其可怕的腐蝕力,無論李白、柳永、關漢卿還是阿凡提,都無法擺脫它的誘惑。
陳淑楨笑過之後不由得嗟嘆:“昔年唐太宗科舉取士,見才俊魚貫而入考場,得意之際笑道‘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然則千年以降,無論那種才智之士,有幾人能在權力面前保持本色?”
雪瑤大眼睛忽閃忽閃,指了指陳淑楨、又指了指楚風。
陳淑楨愕然,忽然失笑,因為她覺得好像在自己表揚自己了——當年身居十萬畲漢義軍統帥、經略閩廣安撫制置大使之職,終日想的卻是保國安民之後功成身退,或於林泉之中悠遊,或笑傲山水之間,無論什麼官職都直如浮雲一般,倒是始終無所牽掛。
擺了擺手,陳淑楨臉色微紅:“姐姐我是不一樣的,女子之身,也就是國破家亡之際、山河淪喪之秋迫於無奈出來和蒙元韃虜鬥一鬥,終究還是要歸隱山川的,男子漢圖個封妻廕子,難道姐姐還能封夫蔭侄?”
說著陳淑楨自己都笑了起來,朝楚風努努嘴:“這位倒是始終如一。從琉球彈丸一島之主,到帝王霸業開疆萬里,似乎就從來沒有變過,我感覺、感覺好像就和在閩西剛剛見到他時一樣。常聽人說所謂伴君如伴虎,咱們這位……”
陳淑楨的臉突然變得更紅了,她本來是想說楚風君子坦蕩蕩,絕不對身邊人使帝王之術、玩詭詐權謀,然而伴君如伴虎一句說道嘴邊,不知怎麼的想起這傢伙在“某些時候”還真比老虎猛,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雪瑤也是識得箇中滋味的,又是七竅玲瓏的人兒,察言觀色就知道陳淑楨為什麼停住不說,她雪白細嫩的瓜子臉也變得有些暈紅,跟做賊似的偷偷瞟了楚風一眼,小心肝就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偏生此時楚風放下望遠鏡,回頭笑呵呵的道:“土耳其烤肉味道很不錯,咱們上岸之後來頓大餐——另外你們看看岸上的阿凡提,穿上身華麗的衣服,卻左也不對勁,右也不對勁兒,怎麼看都像個偷了財主衣服穿的賊,沐猴而冠,喔霍霍霍~~”
陳淑楨和雪瑤對視一眼:這傢伙,偶爾的孩子氣,呃~別說還挺招人喜歡的……
碼頭的棧橋旁邊,阿凡提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從一大早晨等到現在,水米不沾牙,他實在勞累已極,但見到海上君王號的一瞬間,他就覺得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報,滿身的勞累消失無蹤。
大漢皇帝御駕到此,安塔利亞全城軍民到碼頭迎接,這是阿凡提的好主意,在他來說,當然是要討楚風的歡喜。
據說羅慕洛已經被陸猛逮住了,大漢皇帝對他的敵人向來是不留情面的,羅慕洛的處境堪憂,那麼接下來大漢將會怎樣治理小亞細亞,怎麼統治塞爾柱突厥人?
按照慣例,施行羈縻統治的可能性很大,那麼就要選擇誰來做蘇丹了。
蘇丹的權位絕對誘人,就算是大漢的傀儡施行大政方針要聽楚風的,可從另外一個方面看,背後有大漢帝國做靠山,這蘇丹的寶座豈不是比過去更穩當更舒服了?所以它的誘惑力不但沒有降低,反而升高了。
阿凡提本來就是位謝赫,阿拉伯語的謝赫就是突厥語的霍加,他有個名字就叫納蘇爾丁。霍加嘛。
謝赫和蘇丹之間固然距離不小,可如果大漢皇帝願意推一把,這個距離似乎就沒那麼遠了……
人,都有慾望,阿凡提又不是苦行僧,他為什麼不能試試蘇丹寶座呢?
“為什麼不呢?至少我和大漢皇帝最熟悉,而且還說服安塔利亞等城市投降,也算立下一點兒功勞吧?”
阿凡提思來想去,忐忑不安,手心裡捏著把汗,事實上他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有睡著,翻來覆去滾了半夜……
碼頭上前來歡迎皇帝的人山人海,雖然是阿凡提組織的,但絕對是心甘情願。
這些天,不斷有東部行省的難民逃到安塔利亞,所以城中居民全都知道了發生在東部行省的可怕事情,屠殺,報復,劫火,燒殺,十字軍把塞爾柱人對他們做過的事情全都還了回去,一座座城市化為灰燼,一座座村莊從地球上抹平……
塞爾柱人並不傻,他們知道和有世仇的基督十字軍相比,大漢帝國這個純粹的征服者更容易相處,大漢皇帝在中東,不也沒有對穆斯林燒殺搶掠嗎?海法、開羅和大馬士革的穆斯林,不是活得好好的嗎?當蒙古鐵騎準備再一次蹂躪大不里士的時候,不是大漢皇帝救了全城人性命嗎?
人們懷著這種期待,於是楚風踏足安塔利亞海港的時候,歡迎人群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這讓楚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