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見,怕他著惱硬做;要見面,又不知他會出個什麼妖蛾子,這裡又沒個當家作主的男人。 左右為難,歐陽氏只好派個心腹老蒼頭,姓侯的上門就和他裝聾作啞,可今天這辦法不行了,小姐病入膏肓飲食不進,陳宜中開的湯藥都不奏效,眼看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就要香消玉殞,姓侯地說能治,豈不是一根救命稻草?
“請,請他進來!”歐陽氏眉頭緊縮,“人人都說漢王宅心仁厚,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這般。 ”
侯德富的態度不能說不恭謹,見面就彎腰九十度——這在琉球,就是最重的禮信,兩隻膝蓋碰地上,那是炎黃二帝、戰死烈士和各家先人祖宗才能受的禮,總之,對活人行禮最重到鞠躬為止。 行禮的時候,他還大聲自報家門:“通家世侄侯德富拜見文老夫人,拜見兩位嬸孃!”
歐陽氏詫異的道:“恕老婦人忘性大,文相公當年不曾有位姓侯的同僚啊?”
侯德富笑笑:“文姓系出周文王支庶許文叔,侯姓出自武王幼子、桐葉封弟的唐叔虞,文姓為叔,侯姓為侄,兩姓豈止通家世好,兩千年前本是一家。 ”
歐陽氏啞然失笑,這個年輕人真是會拉扯,親戚攀到了兩千年前。 心頭地警惕就放鬆了許多,溫言問道:“侯先生有療疾之術?不知師從何人,擅長金石、跌打接骨還是湯藥?”
“愚侄不用湯藥不用金石,一言便可肉白骨、活死人。 ”侯德富自信滿滿,完全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由得歐陽氏不信,反正死馬當作活馬醫,女兒病入膏肓,顧不得許多了,便請他入內診治。
“不,我不要什麼醫生!”躺在羅幛中的文柳娘聽說又請了醫生,把錦被蒙到頭上,“誰來看都沒用,我的病只有自己清楚。 ”
誰知侯德富可沒那麼好打發,就在文家人眾目睽睽下,就那麼走到小姐床前,也不望聞問切,一把掀開幃帳,嗯,文天祥儀容修偉,柳孃的模樣有六分像父親,漂亮中帶著股書卷氣,十六七歲,正是女孩子最光彩奪目的日子,我喜歡!
眾人驚得愣住了,侯德富地行為更加大膽出位,他竟然俯下身去,幾乎貼著小姐的耳朵說了兩句話,然後轉身就朝外走,一直出了府門登上馬車,才哈哈一聲笑。
這、這成個什麼體統!歐陽氏氣得面紅耳赤,一雙手直哆嗦,卻見女兒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叫道:“拿飯來,我要吃飯、吃橘子蜜餞、蜂糖糕,娘啊,女兒五天沒吃飯,可餓壞了!”
歐陽氏趕緊把她往床上按:“我的兒啊,快躺下,你病成這樣……”
“娘啊,我沒病!女兒真沒病!”柳娘掙扎著爬起來,“我把飯和陳相爺開的藥倒了,這都是沒吃飯鬧的。 ”
“傻孩子!”歐陽氏輕輕在女兒頭頂一拍,頓時放了心,一疊聲的催廚房擺飯。 黃氏、顏氏則莫名其妙的互相看了看,小姐絕食的原因,大約老爺那封書脫不了干係;不過那侯德富說了什麼話,讓小姐又回心轉意呢?
端宗駕崩的訊息傳到了琉球,官方並沒有舉哀,“琉球楚風,永不朝宋”,既非屬國,便沒必要假惺惺的故做姿態。 楚風在早晨地例會上說了:“宋朝幹那麼些噁心事,我不和他計較就算寬宏大量了,諸葛亮逼死周瑜再去假惺惺地哭靈,這樣的事我做不來!十歲一小孩,他殺過韃子嗎他幹過什麼好事嗎?祭他我還不如祭咱們漢國地英烈祠呢!漢國人做事別耍那些小聰明,我就求個丁是丁卯是卯,將來真要問鼎中原,咱們也是從蒙元韃子手裡搶的天下,和大宋朝狗屁關係都沒有!”
漢王都這麼說了,誰再提舉哀的事,豈不是和自己和漢王過不去?這事就到此為止。 但漢國並不禁止民間為端宗舉哀,比如漢王府花園裡,就搭起了一個小小的靈臺。
三牲、水果、麵點,左右兒臂粗的高香冒著嫋嫋青煙,蠟燭的火苗輕快的躍動。 靈牌上黑底金漆大書著“大宋端宗皇帝趙昰之位”,趙筠站在靈臺前面,手中三注細香,鞠躬三次,將香插進了香爐。
楚風的選擇她完全能夠理解,漢,就是要豎立與宋並列的政權形象,否則將來若宋亡於蒙元,漢國以海外藩國的身份如何自處?若宋真的中興,能和蒙元相持下去,漢國又當如何?
但是,她畢竟是小官家的姑姑,親侄兒十歲便歸天,想想實在心頭慘然,在此處搭起靈堂,好歹聊表哀思吧。
“別傷心了,該來的,終究要來,該走得,留也留不住。 ”
趙筠肩頭上搭上了一隻手,她能感覺到手心傳遞的溫度。 楚風輕輕攏了攏她的頭髮,看著靈位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