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蒼的祥瑞之兆了,一個新朝代建立之始,這種吉兆是必然出現的。這種吉兆是表示天意,天意要改朝換代,人力是無法阻止的。有了上天的吉兆,黎民百姓才有的談論,才有的信仰。這種吉兆也許是一個明亮的星斗,也許是晨光,也許是真龍天子臥室屋頂上冒出了像龍形的白煙。倒是有一個預兆,而且確實發生過。那是在武后垂拱三年七月,一個農夫報稱他養的一隻母雞變成了雄雞。這種事情當然還會再度發生。在武后永昌元年正月與十月,又有這樣事情發生,由各地農夫呈報的。陰陽顛倒,當然預示行有非常之變。武后不願把這種事情傳播起來。她覺得另有良策。上天的預兆自然有武承嗣捏造出來,因為這時馮小寶那位大方丈正在編《大雲經》,記載佛爺轉生的奇事呢。
武承嗣令人偽造一通古碑,上面刻著八個字:“聖母臨人,永昌帝業”。這幾個字是刻在一塊紫石上的。石碑預先扔在洛水裡,然後再由一個農夫無意中打撈起來。若說這件事情是由武后、武承嗣、太平公主、馮小寶四個人,共同周密設計的,也不難置信。農夫把那通石碑送到朝廷來時,武后裝作驚喜之狀。農夫被任命為遊擊將軍。
武后一向愛用“聖母”這個詞指自己,並且相信一個古代的預言就要應驗了。上天的預兆總算利用的很充分。前面說過,下個月,她毫不客氣,自稱聖母神皇。在那年十一月改年號為永昌,好與石碑上的“永昌帝業”相應。
這時她決定在南郊設祭,答謝天地,洛水改名為永昌水,水神封為顯聖侯,石碑上那個圖文為“天授聖圖”,出圖之所稱為“聖圖泉”,那一帶禁止釣魚。嵩山改名為“神嶽”,山神加封“天中王”。為了慶此大典,乃大赦天下。一連串欺騙把戲,武后做得一絲不苟,當時的學者鴻儒當然毫不重視,武后只是存心矇騙黎民百姓。可是那一套把戲之不足信,就猶如她自稱為武王之後一樣脆弱荒唐,可是武后深信老百姓是愛神話,愛奇蹟,愛預言,而且深信這些東西。
所有那些宗教性的假面趣劇,政治宣傳,狂想與妄自尊大,都在那年七月裡大吹大擂地鬧起來。宮廷裡宣佈,要舉行一個儀禮,武后要親到聖圖泉,恭受神召君臨萬民。屆時必為一曠古盛典,所有皇室王公,文武官員,有爵之夫人貴婦,都要在大典舉行之前,在京中慶祝十日。
一切都顯示政治上立刻就有激變發生。上天的預兆的含義,及一切狂謬的宣傳,唐室的王公都明白。一個新的朝代的建立已迫在眉睫,已不可避免。謠言四起,盛傳天命已移,革命即起,唐室王公被召入京,即將一網打盡。畿輔一帶,謠言更盛,人人信而不疑。
唐室王公本來散居各省,於是彼此之間,密信紛飛,與京都朋友之間,也急傳訊息。謠言究竟可不可靠呢?王公們是去參與典禮呢,還是不去呢?在京都的王公們自己也不知怎麼想才對,也不知道信什麼好。由各種徵象看來,兇險之事即將來臨。紀王慎聽到了謠言,置之度外。東莞郡公融(鄷王之子)寫信給友人高子庚,高回信:“如欲活命,勿來京都。”
此時,尚有六七個老王,皆是太宗皇帝之弟。其中最得人望者為韓王元嘉,魯王靈夔,二人為一母所生,至為親密。其次為霍王元軌,乃高宗伯父,人品高潔,見重於時。箭法高妙,在野豬成群賓士之際,欲射任何一個,開弓必中,萬無一失。學問淵博,仍鑽研極勤。為官之時,一切公事盡付諸長史司馬,自己治學為樂,手不釋卷。性不喜炫耀,淡泊自甘。為人深沉寧靜,高宗當年遇事諸多諮詢,有大事待決之時,常暗中函詢。高宗兄弟之中,紀王慎和越王貞,都已六旬左右,文筆之佳,為他王所不及。諸王都官高爵顯,但在武后光宅元年裴炎被殺之後,都奉命離京在外為官,霍王元軌在山東,韓王元嘉在河南,還有其他等等都已東分西散。諸王將何以自處呢?
若說武后與她侄兒武氏兄弟故意散播謠言,說將在京都將諸王一網打盡,用以激起諸王倉促舉事,然後像獄吏故意縱放囚犯逃走而自背後射殺之那樣,並非無理,而且極為有理。諸王將憑藉什麼自衛呢?還是慎重從事,在武后挑撥刺激之下,隱忍不發嗎?還是奉召入都,齊集一處,像成群的豬羊遭受屠宰呢?還是含羞忍辱,受劊子手周興的酷刑呢?像個男子大丈夫挺身而起不比在監獄中憔悴而死好得多呢?
與當時情勢有關的唐室宗族計有:
〖太宗諸兄弟:
霍王元軌
其子求都王緒
韓王元嘉
其子黃國公譔
魯王靈夔
其子范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