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運動,一見美色,心神顛倒,渴求新歡,慾壑難填。在太宗皇帝駕崩前兩個月,老皇染病在床,在宮中那樣熟悉的地方,太子常常看見武氏。武氏年輕,雖不足言體態豐滿,亦可稱得身體健碩,玉立亭亭。宮廷的化妝,宮廷的髮式,她極其講究精緻,從不疏忽。太子所愛慕於武氏身上的,正是他自己所沒有的——健碩、沉著、機敏,尤其是精神旺盛。
在父王駕前要端莊矜持,不可失禮,求情之心,反而越發難制。可是,總不愁沒有機會,在走廊之下,在前堂之中,在花園之內,遙遠的一瞥,會心的一笑,身體有意的一觸,偷偷的一吻。當這個成熟豐盈的女人,開始向那個腸柔心軟、青春年少的太子一調情,太子的劫數算是註定了。武氏言談,隨時一語雙關,意在言外。她說她渴望太子殿下特殊的“恩澤”,她當竭其所能,“善待”殿下。所有宮廷中的詞藻像“獻身”、“寵愛”、“忠誠”等等,若由一個談情求愛的少婦口中說出,都會另有意味,獨具色彩。日復一日,太子受了蠱惑,大起膽來,意亂神迷,戀情似火。於是在老王背後,太子與這位不平凡的宮女,在小心戒備之下,恣情擁抱調笑。太子視禮法若耳旁風,進而想入非非,企圖把武氏據為己有,一切犧牲,在所不惜。
一天,太宗皇帝問武氏說:“你打算怎麼辦呢?”
武氏兩眼噙著淚,苦笑說:“妾立誓削髮為尼,為陛下唸經求福。”當時宮中風俗如此:帝王駕崩,侍妾必到尼庵出家,以示潔身自持,為君守節。
太宗聽說很放心。大臣李淳風,善觀星象,精通天文。他曾向太宗奏稱,三十年後,有武姓者起而滅唐。現在誰不信命運呢?星象家的話,你縱然不深信,但在你頭腦裡也不容易完全忘淨。當然,一個尼姑總不會把大唐帝國滅亡的。
幾天之後,太宗駕崩,靈櫬運返長安。為防意外發生,褚遂良與長孫無忌使太子跪在太宗靈前,宣誓登基,是為高宗。然後詔告天下,太宗駕崩,新君嗣統。太宗靈櫬輿返長安時,六府甲士四千列隊街上,舉國上下,哀痛失聲。
在終南山的行宮裡,在料理喪事當中,武氏開始侍奉新君高宗,依照職責,猶如侍奉老王一樣。她仍然位為才人,侍候皇帝梳妝。她曾看見太子在太宗靈前宣誓登基。太子年少怯懦,執掌國家大政,瞻望將來,實感惶恐,難以勝任。高宗為太宗皇帝幼子,一向貼近父母,極受寵愛,現在君臨萬民,竟伏在遂良肩上,哭泣起來。武氏把這些情形都看在眼裡了。
在那些守靈的長夜裡,皇帝的靈櫬停放在黑黝黝的大殿內,武氏的差事就是伺候新君。大殿之中,高燒巨大的素燭,點著真臘進供的名香,武氏與高宗兩人常常獨在殿裡。大殿之中,按時念經上供,緊忙一陣,就隨有一段閒靜。人人用腳尖輕輕地走,低聲細語。高宗身為孝子,大多時間,在殿中守靈。武氏按時進去送茶,皇帝過於疲倦時,請皇帝歇息。她低垂著頭,穿一身縞素孝服,出入侍候,哀痛之至。半為自己,半為服侍多年的老王。自己時蹇運乖,心頭無限激憤。想到她最後的下場,以她的才幹,將來竟要消磨在高牆深院的尼庵之內,真是痛不堪言。
在只有武氏和高宗單獨在大殿裡的時候,高宗趁機和武氏說話。武氏真是肝腸寸斷。
高宗說:“那麼你真要離開我麼?”
武氏說:“我不願離開你,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們的前途是命定分道揚鑣的。一走之後,我想再不能邁進宮門一步了。不過我的心不會變,不管是在尼姑庵裡還是在別的地方。我永遠也不會變心的。”
“你當然不願意走,是不是?”
“誰願意呢?我但願在皇上左右,幫助皇上。可是這只不過是痴人說夢,有什麼用處?我願意還能再見皇上。皇上若不忘我,我就感恩無邊……”
“怎麼會忘你呢?怎麼會?”
“如蒙皇上不忘,請常到尼庵去,我可以看見皇上。此外別無所求。至於我,一輩子就此完了,跳出紅塵之外了。”
“不要說這種話,你還這麼年輕。”
武氏眼裡噙著淚,心裡卻在暗笑。“你是皇上,萬民之主,我不過一個侍婢。”
“難道就毫無辦法嗎?”
“哪兒會有辦法?”
高宗默默不語。武氏這個年輕婦人往高宗身上打量。她知道高宗是愛感情用事的。於是用話激他說:“你雖然貴為一朝天子,也不會有啥辦法的。”
“沒辦法?我願怎麼樣就怎麼樣。有什麼不可以?”
“不可任意胡為。我只是